岁月稔星霜(54)+番外
许问渠听了怒道:“岂有此理!这‘表妹’之类的人物,实在是不可小觑,务必多加小心!”
徐沅霜亦颔首表示同意,缓缓说道:“确乎如此,白梦书生所撰之书中,但凡出现的表妹之流,绝大多数外表看似纯洁无辜如同白莲,实则内心城府极深,实在不可不防。”
须臾,徐沅霜面上愁云又起,轻声叹息道:“下月初始,我便满十五岁了……”
许问渠转而问道:“婳儿生辰在何时?”
施婳答道:“是在三月初三。”
徐沅霜夸赞道:“此生辰恰逢女儿节,又值桃花烂漫之际,当真好极。”
施婳闻听此言,嘴角微微上扬,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可不是嘛,待那桃花灼灼、芳菲烂漫之时,她便要迎来九岁生辰了……
施婳散学回到沈宅,恰逢荣王妃驾临。
王妃言道,三日后便要踏上前往北地的行程,因筹备诸事繁杂,故而提前来辞行。
言辞间,她难掩对施媗姐妹的眷恋不舍,热切地希望施婳能与之一同前往北地,伴于身侧。
施婳内心深处自是极愿随往,然念及姐姐体弱,又有了退缩之意。如此这般纠结徘徊,不免有些烦闷。
施媗心细如发,岂会不明白妹妹的心思。自从姨母提及要回北地起,接连两日,妹妹皆是一副怏怏不乐之态。
偏生还在她跟前强装笑颜,瞧着让她心疼不已。
可她又岂能舍得妹妹远去?她忆起母亲病重之际的声声嘱托,鼻尖酸涩,眼眶也随之泛起湿润。
夜幕深沉,万籁俱寂,施婳将要就寝时,忽闻轻微的脚步声,抬眸望去,竟是姐姐施媗款步走来。
烛火摇曳之下,施婳瞧见姐姐眼眸深处潜藏的哀伤,心下担忧,不禁开口问道:“阿姐,这是怎么了?”
施媗款身坐在床边,伸出手轻柔地抚着施婳的发顶。
沉默片刻,方才启唇,语调平缓却难掩丝丝怅惘:“阿软,你可晓得母亲生前所愿是何事?”
施婳轻轻摇头,神色哀伤:“母亲将去之时,不让我进她屋中。我并不知晓。”
“母亲心之所向,唯望你此生岁月安然,于天地间自在驰骋、无束无绊。得以投身于钟情之事,身边有倾心之人相伴,亦被这世间的温情爱意所环绕。”
施婳猛地扑入姐姐怀中,泪水决堤,泣不成声。
此时,施媗略带哽咽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阿姐怎能因一己之私,将你禁锢于身侧,让你心生遗憾、不得欢颜?”
施婳缓缓从姐姐怀中抬起眼眸,凝视着施媗的面容,恍惚间竟觉得姐姐此刻的神情与娘亲往昔的模样出奇地相像。
施媗轻柔地拭去施婳脸颊上的泪痕,语气温婉地说道:“阿软,若你真心想去,便随着姨母启程吧。阿姐身边有你姐夫,亦会岁月安然……”
姐妹俩执手相望,眼底尽是化不开的牵挂。
两人倾诉不断,在低低的啜泣里,将满心关怀融入叮嘱,一字一句皆浸透了血浓于水的温情。
施媗离去后,施婳的睡意消散无踪。她望着窗外如水的月色,想到明日一大早便要北上,此去关山万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临安。
而自己还未跟沈珣告别。于是起身随意拿起椸枷上的雪狐斗篷披上。推开门,踏入了夜色之中。
月已中天,清辉洒遍庭院,寒气慑人。施婳紧了紧身上的雪狐斗篷,兜上风帽,沿着抄手游廊走向观止阁的书房,远远看见书房内灯还亮着。
沈珣刚解衣欲就寝,忽闻外间传来细微动静,心下泛起一丝疑惑。行至外间,抬手将房门打开,眼前所见,恰是施婳正欲抬手叩门的一瞬。
月色清寒,洒落在她的肩头,风帽之下,双眸微红,凝望着他。
一时间,万籁俱寂,唯余二人四目相对。
施婳见沈珣身着白色寝衣,是准备就寝的模样,忽然就有些怯生。
“进来。”
沈珣侧身让出路,声音轻缓而低沉。
施婳步入书房,室内静谧清冷,火盆中炭火早已燃尽,寒意丝丝缕缕,悄然沁入骨髓。
她将风帽拉下,自雪狐斗篷下伸出手,手中握着一卷画轴。
“姐夫,我爹爹生前为我和娘亲作了一幅画,只是还未画完,他便……离世了。姐夫画艺卓绝,能否帮我补完?”
沈珣接过她手中画卷,徐徐展开,目光在画上游弋片刻后,又看向她,应了一声:“好。”
“明日,我便要随姨母一同去往北地了……”
沈珣掩下心中的震惊,却还是忍不住蹙眉。
施婳自看见他的那一瞬起,心底便泛起了丝丝缕缕的忧伤。
虽说相处的时光不算久,但沈珣于她而言,亦师亦友,她也早将他视作这茫茫人世间为数不多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