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稔星霜(61)+番外
施媗与诸位命妇同坐,悄然环顾四周,却未寻见太子妃的踪迹。心下思量,想必是因其尚在孝期,故而不便现身于此。
思及此处,不由在心底轻叹,皇家果真是情浅义薄,即便正妻仍在守孝,亦难阻太子迎娶新人的步伐。
这深宫内院中的悲欢冷暖,终究是与寻常人家不同。
“沈夫人。”一声灵动的呼唤传来。
施媗闻声抬眸,目光流转间,笑意已在唇边悄然绽放:“原来是许姑娘啊。”
只见许问渠自不远处款步走来,身姿轻盈。她远远就瞧见了施媗,便起身,带着笑意主动上前招呼。
“上月我生辰,承蒙沈夫人送的厚礼,我十分喜欢,实在是感激不尽。”
施媗嘴角噙着温婉的笑意,轻声说道:“许姑娘不必客气,这都是舍妹早前便嘱托过的。你与舍妹既是同窗好友,又在闺中情谊深厚,往昔对她关怀备至,我这做姐姐的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过许小姐呢。”
许问渠微微颔首,似是想起与施婳相处的过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怀念:“我与婳儿相处觉得十分愉快,只是她如今去了那般遥远的地方,真是让人想念得紧。”
这时,许问渠的丫鬟匆匆走来,欠身低语道:“小姐,侧妃那边遣人来,说是要你作陪。”
许问渠听了,向施媗微微欠身告辞,随丫鬟走了。
金乌西斜,申时的余晖为东宫的琉璃瓦镀上一层暖金,喜宴的喧嚣终至尾声,宾客们如潮水般陆续散去。
施媗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望向沈珣先前所在之处,却只见一片空落,不见那熟悉的身影。
她略作思忖后,抬手唤住一名宫侍,正欲开口询问沈珣的去向,那宫侍还未及回应,便见一名宫女脚步匆匆而来。
那宫女行至施媗近前,恭敬地屈膝行礼,柔声道:“沈夫人,太子妃有请。”
施媗心中更生疑惑,却也只能颔首应下,随那宫女而去。
宫女款步前行,施媗紧随其后。沿着雕梁画栋下的曲折游廊徐徐而行,朱红的栏杆蜿蜒曲折,似没有尽头。
不知绕过几道弯,穿过几重门,终是在一座精巧的宫殿之前停下了脚步。
殿中朱门半掩,施媗抬眸望向那扇门,一股莫名的不安自心底油然而生,仿佛即将踏入一个未知的迷局。
而自己却毫无头绪,只能强自镇定,随着宫女的引领,一步步迈入殿中。
殿内装饰典雅,纱幔随风而动。烛火摇曳,光影绰绰,气氛静谧而凝重,施媗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小心翼翼地朝着殿内更深处走去。
太子妃坐在那重重纱幔之后,眼神透着几分清冷与倦怠。
听闻脚步声渐近,她微微抬眸,目光扫向施媗。
一瞬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似有审视,又仿佛藏着淡淡的不悦。但那神情转瞬即逝,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如水的模样。
紧接着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沈夫人来了,快坐吧。”
施媗行礼后,在宫侍的引领下落座。随即,殿内的宫侍都一一退了出去。
太子妃仪态万千,袅袅婷婷地自纱幔之后款步而出。
施媗目光轻抬,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只见她身着一袭素白锦裳,衣袂轻垂。眉如远黛,双眸幽深却透着冷冽。
秀气的鼻梁下,嘴唇不点而朱,一头乌发简单绾在脑后。整个人恰似霜雪凝成的寒梅,清冷又深邃。
“久闻言之与夫人鹣鲽情深,却始终缘悭一面。今日一见,夫人果然是容色娇美、我见犹怜之姿。”
施媗欠身行礼,柔声道:“太子妃谬赞,民妇不过蒲柳之姿,能得太子妃夸赞,惶恐之至。”
她脸上虽带着谦逊的微笑,心中却暗自警惕。
太子妃在施媗身前的茶案旁坐落,双眸一瞬不移地盯着施媗,手中握着一块墨玉轻轻地摩挲着。
施媗乍见墨玉,心中如遭雷击,她忙垂双眸掩住心中的惊惧。然袖中双手却难抑颤抖之态,极力自持,唯恐形色败露。
“世间机缘,确然奇妙非常。本宫与沈夫人,成婚不过一岁之隔,恰似并行之辙。同样未有所出,此境相同,心境却未必相似。本宫尚在孝期,便逢新人入府。夫人得言之深情相伴,多年未育仍坚守不纳妾。这般深情厚意,真叫本宫心生艳羡。”
施媗听言,强稳心神,恭谨道:“娘娘言重,民妇微寒之质,蒙大人垂怜,乃累世之福。夫妻情分各有机缘,娘娘东宫之尊,日后定是儿孙绕膝,福泽绵延。”
太子妃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那笑声如秋日残荷上的冷露,透着丝丝寒意。
“福泽绵延?你可知,这福泽本不是本宫想要的,却是能困住本宫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