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稔星霜(7)+番外
她满心欢喜,当即穿上蹦跳着冲向庭院。
阿娘也披着同色斗篷,倚门而立,眸含宠溺地看着她。她玩兴正浓时滑倒,阿娘急忙过来扶起她,见她无恙,便轻点她的鼻子,嗔怪:“小淘气包。”
她搂着阿娘的脖子撒娇,不经意抬眸,瞥见爹爹静立在入院的月拱门处,那身姿似乎已在原地伫立良久,含笑的面庞上有淡淡的哀伤。
那之后没多久,阿娘病情陡然转恶。她伏在阿娘榻前,凝视那苍白消瘦、毫无血色的容颜,被无尽恐惧笼罩,唯恐阿娘自此长睡不醒。
于是有一日,她蹲在阿娘的病榻前,小心翼翼的摸摸阿娘的脸,轻声问:“阿娘,你痛不痛啊?”
阿娘睁开眼,如从前一样,温柔地对着她笑,她看着却想哭。
阿娘抚摸着她的发顶,柔柔地安慰她说:“阿软不难过啊,阿娘很快就不痛啦。”
后来,爹爹告假常伴在阿娘身侧,连阿姐都回来侍疾了。
她已经许多天没看阿娘了,他们却不许她靠近阿娘的屋子,说是怕会将病气过给她。
于是她每日坐在阿娘庭院那棵枇杷树下,有时候听见阿娘撕心裂肺、声若裂帛的咳嗽声;有时候听见阿姐极力压抑却仍隐隐传出的悲泣声。
阿娘离去之日,正值晨曦初照,暖阳倾洒。她在屋外听见爹爹与阿姐悲恸欲绝的哭声。
那一刻,她心下茫然,才明白阿娘所言“很快就不痛”,并非病体康复之盼,而是与世长辞之意……
“喵呜——”
一声猫啼,将施婳的思绪陡然拉回,眼神重新聚焦在那幅未完成的画上。
她随意抬手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水,将画卷徐徐收拢,找了个空的锦盒将画装好。
暗自思量,将来寻位丹青妙手再将画补完。
施婳顺着猫叫声在庭院找了一会,在假山旁发现了雪白的猫,那猫琥珀色的眼珠懒懒地看着她,是她从前养的那只“雪球”,只是长大了不少,还比从前瘦了许多。
她蹲下身,指尖悬在半空,忽而想起从前,也曾有个少年陪她一起喂这只猫。他的眼睛,也是这样清透如琥珀,含着浅浅的笑。
她将手缩进袖中,隔着衣袖去抱它,雪球也不挣扎,乖顺地任她抱。施婳唇角微扬,难得绽出一抹笑意,便携猫款步而去。
施媗看她抱着猫进屋,大惊失色:“阿软,你快将它放下!”
“阿姐,不打紧的。”施婳将猫放下,朝施媗晃了晃衣袖。
孙嬷嬷赶紧上前将猫赶远一些,嘱咐轻云和蔽月:“记住了,二小姐对猫有敏症,一沾到猫毛便会起疹子。赶紧带二小姐进去将衣裳换了。”
轻云蔽月点头应是,忙上前带施婳进了内室。
施媗见轻云将那沾了猫的衣裙抱出来,便挥挥手道:“去将它扔了吧,往后伺候二小姐需得注意些,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胡来。”
施婳换好衣裳出来,嘟囔道:“阿姐,我已十分小心了。”
“你忘了你四岁时抱了一回猫,浑身起疹子还发起高热的事情了?那回把全家都吓坏了,还以为你犯了天花!”
施婳却是不大记得四岁时的事情了,只是从她记事起,府中上下都不让她接触猫。
便是雪球也是她求了爹爹许久,爹爹才同意她养在后院的,平日里都是她离得稍远些看着下人喂它。
后来爹爹派人送她去凌州,她其实是想带着雪球走的,可是爹爹不许。
如今施府的下人被遣散了一大半,想是无人再顾及它了,它便只能出去觅食,饥一顿饱一顿,才会这样瘦。
她其实是十分喜欢小动物的,可能是因为太孤单的缘故。施府不比别家热络,并无成群的兄弟姐妹相伴。
自阿姐出阁,施府后院唯她一个主子。流风回雪虽会陪她嬉戏玩闹,但是与阿姐相较,终是缺了几分血浓于水的亲昵。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施媗:“阿姐,我想将雪球带走。”
施媗无奈,知道妹妹是真的喜欢这狸奴,也不忍拒绝,便叮嘱道:“往后只能看不能摸,抱更是不行。你若是答应阿姐,阿姐便答应你带回去养着。”
施婳闻言欣喜地点头:“我听阿姐的!”
姐妹二人在家中用了午饭,施媗让人收拾了许多妹妹的东西出来,足足装了三大箱。又吩咐小厮抬去装车。
她抬眼,见天黑压压的一片,怕是又要下雨了。
“要下雨了,先将尸体抬回去。”沈珣吩咐身边的陆商,“隐蔽些,即刻让仵作验尸。”
陆商抱拳领命。
沈珣正望着那尸体周围的草甸若有所思,只听白川惊讶一声:“咦,好像是夫人的马车。”
沈珣抬眼望去,几名官吏正将往来的车马的拦住盘问。其中有一辆马车,赶马的车夫确是沈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