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稔星霜(95)+番外
“怎么了?白川说你满身是伤,后背的伤就由我来处理吧。从前在大漠,无声为了护我,独战群匪致后背不甚被刀砍伤,也是我为他日日敷药。我会小心,不弄疼你的。”
施婳年未及笄,尚不知男女之防为何物。更兼无长者在侧提点,是以举止随心,全无闺阁女子应有的矜持之态。
她虽在诗书典籍中读过“男女大防”之说,然北地民风旷达,男女共猎同饮亦是寻常。
这般礼教规矩于她而言,便如“食不言、寝不语”的圣贤训诫,虽知晓其理,却也不过是纸间墨痕,心中自有一番坦荡。
她行事向来率性,既无愧于心,又何须拘泥于虚礼?纵是孤身照料男子伤势,亦如替受伤的鹰隼包扎羽翼般自然,何曾有过半分扭捏之态。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白川陆商二人已下值休憩。沈珣思忖也不好再将二人唤来,便点头同意。
沈珣坐在罗汉榻前背对着施婳将里衣褪下。饶是施婳有心理准备,甫一看到那伤口还是忍不住倒吸气。
她轻轻打开药罐,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弥漫开来。
从沈珣肩头的伤口开始,一点点将药膏均匀地涂抹上去,每一下触碰都尽量做到轻盈,生怕弄疼了他。
有一道极深的伤口还在渗血,她的手不自觉地顿了一下,随后更加谨慎地将药膏敷上,询问沈珣:“疼吗?要是疼就告诉我。”
沈珣摇头,她便继续手中的动作。
书房内烛火明灭摇曳,沈珣望着前方两道相近的影子,一股久违的暖意,自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蔓延开。
自徐沅霜成婚以来,每日便只在家中翻阅话本,以此消磨时光。如今施婳回至临安,她恨不能与施婳日日相伴出游。
这日,二人相约于临安湖畔相见。施婳尚未走近,便瞧见徐沅霜身后的小芙怀中抱了数本话本子。
徐沅霜引着施婳在湖畔的糖水铺落了座,从小芙手中取过几本话本,置于施婳面前,嘴角噙着一抹神秘笑意。
“如今你也到了能读这些话本的年纪了。你有所不知,白梦书生的话本首版印制数量稀少,问渠为了能第一手得到这些话本,可没少央我在临安城为她抢购,而后再派人专程送予她。”
施婳顺手拿起话本,问道:“这白梦书生的话本当真这般受众人追捧?这么多年过去,你们还这般痴迷沉醉。”
徐沅霜微微点头应道:“着实是精彩绝伦,引人入胜。家中一应事务皆有婆母悉心操持,我整日闲极无聊,若不看些话本,当真不知该如何熬过这漫漫光阴。”
施婳听闻她言辞间有烦闷之意,便开口询问:“耿星河难道不常陪伴于你身旁?”
徐沅霜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起初刚入仕途,自是一心扑在官场之事上。如今虽说仕途顺遂稳定下来,却又整日与同僚在外饮酒作乐,每每醉醺醺地归家,瞧着便让人心生厌烦。”
施婳略作思忖,心想即便是与同僚忙于公事,也断不至于每日都喝得醉醺醺吧?就如沈珣,同样公务缠身,可甚少会带着酒气回府。
施婳心中正暗自疑惑之际,只见湖中缓缓驶来一艘精巧华美的画舫。
舫中有一位身着牙绯色薄衫的女子,悠然端坐正在抚琴。那舫上轻纱随风轻轻飘动,影影绰绰间,能隐约瞧见里面还坐着一名男子。
徐沅霜察觉到施婳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湖中,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随即皱起眉头,轻声嘀咕道:
“真有闲情逸致,这大白天,竟在此狎妓游湖……”
徐沅霜的话语戛然而止。恰在此时,一阵风拂过,将那轻纱的一角轻轻掀起。
施婳与徐沅霜二人的目光瞬间凝固,她们清楚地看到,那画舫之中的男子,竟然是耿星河!
“沅霜,你……先别动怒,说不定有隐情。我听闻有些官员去风月之地查案,需得扮作寻常恩客去套话。”
徐沅霜却意外的冷静,只是心底悄然泛起一丝难堪。
她缓缓起身说道:“婳儿,咱们另寻时日再相聚吧。这些话本你先带回去赏阅,若合心意,我那儿尚有不少。我先行回去了。”
施婳面露担忧之色,深知她此刻内心定是如乱麻般纠结。于是点头应许,旋即向小芙递了个眼色,意要她照看好徐沅霜。
小芙心领神会,连连点头,快步跟在了徐沅霜身后离开。
徐沅霜在院中一直等到月上柳梢,耿星河才回府。
这次他身上倒是没什么酒气,见徐沅霜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心下疑惑,上前道:“我今日未曾饮酒,又如何惹你不快了?”
徐沅霜双眸紧紧锁住耿星河,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冷声问道:“你整日夜半才回府,究竟是在外面做些什么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