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稔星霜(97)+番外
沈珣摇首,沉声道:“此前,三皇子因触怒圣上被罚去守皇陵,慕泊舟作为其党羽,必然阵脚大乱。这些年,他一直处心积虑地搜寻我的把柄,却始终未能得逞。因此,便策划了山巅围场那一场阴谋……”
施婳冷哼一声:“姐夫,你们侯府……他们侯府中人当真令人讨厌。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
沈珣闻言轻声一笑,端起茶盏浅酌一口,转而问道:“你是如何进入都察院监的?”
“姐夫可还记得我那手帕交徐沅霜?她夫君在都察院当差,便是他们帮了我一把。”
施婳顿了顿,又补充道,“起初我去找过沈四爷,可他说自己人微言轻,还说已经去找过都察院的同窗,只是未能成功。”
沈珣将空盏轻轻放下,目光微转,再次开口问道:“你去过黑市?”
施婳为他添上一盏新茶,茶香袅袅,热气氤氲。
“未曾亲至。只是在北地时,听闻临安城内有一处黑市,其中汇聚了不少能人异士,不乏亡命之徒。我便想着,若能用钱财换得你一线生机,何不冒险一试。”
沈珣眉头微蹙:“你可知劫囚若败,会有何下场?”
施婳并未过多思虑后果,此刻抬眸看他,却见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她心中蓦地一颤,竟生出一丝不自在,但仍轻声答道:“最坏的下场,也坏不过你丢了性命啊。”
沈珣闻言,神色微微一滞,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似是在思索什么。
片刻后,他抬眸看向施婳,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责备:“你胆子不小,黑市那种地方,鱼龙混杂,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岂是你能轻易涉足的?”
施婳双手轻拢着面前的茶盏,低垂着眼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轻咬唇瓣,宛如一个明知犯错却又倔强不肯低头认错的孩童。
当初甫一听闻沈珣在狱中受了刑,她急得六神无主,唯一的念头便是救他。别说入黑市,即便让她上刀山、下火海,恐怕她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沈珣的目光穿过袅袅茶烟,那雾气如丝如缕地缠绕在她的眉梢眼角。茶烟氤氲间,她的轮廓被晕染得朦胧而飘渺,仿佛随时会随风消散,归于虚无。
想到她这般直白又笨拙的筹谋,全然是为了自己,沈珣的心尖仿佛被什么轻轻撩拨了一下,隐隐泛起一阵酥麻。
他不动声色地将心底那一抹异样的情绪掩藏,神色如常地起身,缓步走向一旁的画缸,从中取出一卷画轴,递到施婳面前。
施婳轻轻伸出手,接过那画轴,徐徐展开。一瞬间,她的双眼骤然睁大,脸上溢满惊喜与诧异。
画纸之上,原本只浅浅勾勒了她与娘亲的模糊身影,似是岁月里一抹未干的泪痕,残留着往昔的痕迹。
而沈珣,竟将那人物细细补充完整。画中,娘亲的眉眼如初,温婉含笑,她自己的脸庞也变得清晰。
不仅如此,院中的草木、围墙如故,每处细节均与记忆契合。曾经的岁月,经沈珣之笔,再度鲜活,恰似一场重逢。
施婳眼眸中含着泪,带着轻微的鼻音:“姐夫,谢谢你!”
“无需客气。”
待施婳怀抱着画卷离去,沈珣的目光落在茶案前她未曾饮尽的茶盏上。
他伸手取过茶盏,指尖微微一顿,似有片刻迟疑,随后仰头将茶一饮而尽。
茶已凉透,入口寒意侵喉,却浇不灭心底那股陌生的悸动。反而如星火般悄然蔓延,灼得他心口隐隐发烫。
他微微俯身,将茶案下方的话本拾起。只翻开一页,稍稍扫了一眼,顿觉太阳穴处突突直跳,嘴角微微抽搐,心中暗忖: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施媗身子已然好了许多,已能够下地走动,只是她如今还处于小月子里,孙嬷嬷看得紧,不许她迈出屋子半步,生怕她着了风。
施婳日日都会到施媗的房中,陪她闲谈解闷。每次瞧见施婳兴高采烈、绘声绘色地描述北地的见闻时,施媗的思绪也仿佛被那灵动的言语牵引至那遥远的北疆之地。
“阿姐将来身子好些了,也同我一起去北地看望姨母吧。”
施媗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目光温柔:“再过几年,你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趁着现在多去外面走走看看,增长些见识也好,待日后嫁做人妇,恐难再有这样的自在时光。”
施婳想了想,摇摇头道:“若嫁人便要被困于深宅之中,再难踏出家门一步,那我不嫁人了。况且娘亲给我留下的嫁妆,也足够我花销一辈子。”
施媗与孙嬷嬷忍不住笑出了声。
“二小姐呀,还是小,若是有了中意之人,怕是心急得恨不能立刻就嫁过去。这‘恨嫁’二字啊,可不就是这么个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