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升职手札(180)
朱杳娘像被人掐住了喉咙,惊惧之下已说不出一句话。三娘被惊得大哭起来,孤零零的哭声在堂中回荡。
温氏见这般情态,只抚着胸口喘气,半信半疑道:“朱娘,这是真的吗?”
朱杳娘瘫倒在地,闻言连忙向温氏匍匐:“妾冤枉,妾冤枉!妾在太夫人身边那么久,太夫人还不相信妾吗!”
“祖母休要再被她蒙骗!”狸奴含愤直视着温氏,“当初二娘百日宴时,朱氏便使出阴险手段陷害霜娘,祖母难道忘了吗!”
温氏面色稍有些迟疑:“当初不过是你的推测,如何便牵扯到——”
“祖母!”狸奴毫不客气打断她,“她一介贱妾,难不成我竟会折损御赐如意和贴身婢女,硬要诬陷她不成?”
她向屋外高喊道:“樱娘,你自与太夫人申辩!”
堂门再次轻启,樱娘静默无言地垂首上前,向温氏深深一拜,道:“太夫人,奴婢有罪,但良知未泯。今番便是折了这条命,也要让府上知道朱氏的为人!”
温氏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什么。
樱娘接着道:“霜娘子姿容绝艳,众所周知。朱氏心生嫉恨,生怕府上将她留下来,先是借母族之力,到金陵鼓动宗家人吵上门来。此计不成,又以金银收买奴婢,千般叮嘱务必将霜娘子引到百日宴,由此令她声名扫地,无法在府中立足。可怜奴婢被她笼络,酿成大错,虽于事无补,但贿物在此,足以明证!”
她从腰间取下一包金银细软,摊开来看,其中金玉环佩,有不少是朱杳娘平日戴过的。
“为了买通我身边侍女,朱娘可真是下了大手笔!”狸奴冷冷一笑,转头对温氏道,“祖母是信她,还是信我?”
朱杳娘面无人色,索性坐地嚎啕,向成肃哭诉道:“第下!纵使妾一时糊涂,对不住霜娘子,可谋害夫人这罪名,妾如何担当得起!妾来到府上七年之久,向来是安分守己,为何要去谋害夫人啊!”
狸奴缓缓移步,停在她身前,沉声道:“因为你狼子野心,以为自己生下了长子,便不甘屈居人后,不择手段要取而代之!”
成肃目光如箭镞一般,刺得朱杳娘浑身一颤。她捏紧了拳头,恨声道:“女郎丧母之痛,妾自是能理解。可女郎不该为泄私愤,污人清白!妾如何……会有那般心思?”
“你想要证据?”狸奴勾唇一笑,道,“吴娘子临盆那夜,她亲眼见你翻动我母亲的灵衣,还说那朝服如此精美,竟要封棺入土化为腐朽。”
眼见得朱杳娘陡然睁大了眼睛,狸奴嗤笑道:“朱娘可还说,那本是你应得的?朱杳娘,你也配?”
朱杳娘面如土色,整个人抖若筛糠。
“怎么,要我请吴娘子亲自来一趟,当面指证吗?”
堂中落针可闻,众人大气不敢吸一口,只看着二人胶着。
豆大的汗珠从朱杳娘额头滚落,她紧盯着狸奴,只觉得这豆蔻年华的少女,眉目间宛如炽焰幽罗,一双凤目直视人心。
她怎么就忘了,这人十二岁便西征,是在庾慎终叔侄手下全身而退的人物。
朱杳娘痴痴一笑,声音单薄而苍凉,突兀地在堂中回荡。她斜睨了狸奴一眼,怨毒道:“那个小贱人,你请不到她了。”
狸奴闻言,心念急转,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腿便往门外跑。
成肃强压怒火,吩咐曹方遂:“将朱氏带上。”说罢再不看朱杳娘一眼,径直跨入风雪之中。
吴氏所住的偏房在公府角落里,狸奴兜兜转转进了院,却见屋门紧闭,一丝人声也无。整座屋弥漫着幽冷的气息。
门前已垒起厚厚一层雪,可见许久没有人走动过了。
狸奴上前拍门大呼,庭前鸟雀惊飞起,屋中却毫无反应。
徐崇朝尾随而至,见此情景,二话不说朝屋门一踹。那屋门轰然而开,夹带着淡暖的气息。狸奴见内室门也紧闭,不由得一愣。
她上前一推,颇费些力气才把门推开,一股浓烈的热气扑面而来。只见内室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火盆,那炭火却烧不旺,热浪直熏得刺眼。
狸奴猛一阵眩晕,踉跄了一下被徐崇朝扶住。
“先出去!”他喊道。
狸奴调头猛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再看徐崇朝已利落地将窗户打开。冷风夹杂着雪花呼啸而入,屋中顿时一阵清明。
她暗道不好,忙越过屏风,只见吴氏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面色泛出诡异的潮红。贴身的侍女昏倒在榻前,摇车里的小追远也没了动静。
狸奴脑海中嗡的一下空白。
此时成誉也冲进来,见此情形,忙招呼下人将吴氏主仆搬到近处的其他屋子。他自抱起了追远,焦急道:“还愣着做甚?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