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升职手札(207)
成之染松了一口气,消息传到军府中,诸将也松了一口气,上行下效地准备起来。
到了李劝星生辰那日,府中往来的军佐明显少了一大截。成肃给彼此留面子,依旧端坐在沧海堂,对外事不闻不问。
成之染不然,特地到前院逛了一大圈,见府舍冷落了许多,心中不由得摇头。
这借坡下驴的架势,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她径直去找何知己,屋中有位绿袍郎君道:“女郎来得不巧,何主簿往正堂去了。”
这郎君年纪不过三十出头,生得面皮白净,儒雅斯文。成之染认得他,是府中参军吴郡顾岳。
据说李劝星向来乐于同这些文邹邹的儒士打交道。成之染打量他几眼,寒暄了一番,问道:“今日李公生辰,郎君怎不去西府?”
顾岳笑了笑:“既身在东府,去西府作甚?”
成之染并不搭言,在屋中转了一圈,忽而道:“前几日商议蜀中形势,郎君可记得?”
“女郎指的是……”
“宇文盛封乔赤围为蜀王。”
成之染当时闻讯,心里止不住冷笑。先前乔赤围只是向宇文氏称藩,如今宇文氏坦然回应,还真是郎情妾意沆瀣一气。她可以想见,若日后出兵伐蜀,宇文氏必然会再次横加干涉,让我军腹背受敌。
“女郎若问起这个……”顾岳依旧面带笑意,道,“宇文盛非人主,乔赤围非人臣。小孩子过家家的事情,也能当得真?”
“哦?”成之染瞥了他一眼,道,“那伐蜀之事,郎君有何计较?”
顾岳垂眸,压低了声音:“敌在腹心,远劳无功。”
他话里有话,成之染不由得打量他一番:“如何破敌?”
顾岳身材颀长,垂首站在她面前也显得高大。他微微低眸对上成之染的目光,沉声道:“破敌之计,正在女郎。”
“在我?”
成之染不解,正待细问,却听身后有人道:“女郎怎么在这里?郡公正到处找呢。”
何知己徐步入内,朝她一拱手。
“何主簿?”成之染看了看顾岳,问何知己道,“我阿父找我作甚?”
何知己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摇头道:“女郎去了自然会知道。”
成之染向二人告辞,一路上脑海中走马灯一般闪过无数种可能,但步入沧海堂时,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堂中并非只成肃一人,下首还坐着个须髯飘飘的老者,看上去很是面生。
见她不明所以地走进来,成肃对那老者笑道:“袁公,这便是小女。”
他以目示意,成之染只得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那老者点头,似乎想夸赞几句,目光落在成之染腰间短刀上,话又收回了肚子里。
成肃倒也不勉强,挥手让成之染先退下。
成之染一头雾水,索性便坐在廊下,只等那老者离开再问个究竟。
方才父亲称他为袁公……是哪个袁公?汝南袁氏吗?
让父亲如此恭敬客气,应该差不多。汝南袁氏是皇后的母族,若她没记错,袁皇后还有个兄弟在东府为官。
她苦思无果,干等到日上中天,那袁公才悠悠离去。
成肃一直将人送出了大门,待回到沧海堂时,正看到成之染坐在靠门的位置,一脸狐疑地打量着他。
“阿父,那是谁?找我来作甚?”
成肃不慌不忙地落座,缓缓道:“是会稽王请来的媒人。”
成之染愕然,腾地一下站起来:“怎么又是他?从前不是已回绝了吗?”
她虽未明说,成肃也明白指的是谁,略一沉吟道:“你如今已经除服,年岁也不小了,是时候再考虑一下终身大事。”
成之染愤愤不平:“既然是终身大事,也得我同意才行。世子并非良偶,阿父拒了他罢!”
“世子又如何得罪你了?”成肃似有些不满,“先前他被会稽王罚过,如今竟能说服会稽王纳采,足以见其心诚。日后自不会亏待你。”
“可是我不愿,”成之染望着他道,“阿父难道要我如三叔一般为难吗?”
成肃愣了愣,神色颇有些复杂:“形势比人强,你素来任性,也要为家中多考虑考虑。”
有些事他不便明言,久居朝堂之上,若是在天子心目中没几分分量,以后怕是越来越难走。
成之染失笑:“阿父难道是因为李劝星交结清流,所以也硬要靠我攀附天家吗?”
“话不能这么说,”成肃叹息道,“只是这婚事天时地利人和,送上门来的好事若不要,将来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可我就是不想要,无论是谁都不要!”成之染恨恨道,“这两年以来我所求为何,阿父当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