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升职手札(232)
对这种要求,答应了才怪。成之染眸色一暗,轻叩着腰间刀柄。独孤灼若真想求和,又岂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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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国议和,雷声大雨点小,没几天便销声匿迹了。军中又陷入平淡乏味之中。野外阴晴不定,方才还烈日当头,转眼之间便暴雨倾盆。
成之染纵马巡边,也没少挨过雨淋。她躲在树下,望着土路上冲出的泥洼,心思总飞到重围之内。内城的积水,想必又加深了几分。城中百姓的日子,大概也很难熬罢。
大军虽攻心,可独孤灼的心却坚如磐石。
在一个大雨滂沱的盛夏之日,好不容易等到云消雨散,巡城的小队人马都成了落汤鸡。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混杂着粘连身上的湿气,恰如其分地令人烦躁。
成之染叹了口气,目光投向平坦的原野,交叠林木间,似有一队人马缓缓走来。
游骑顿时都兴奋起来,朝着那目标疾驰而去。赵兹方已数日一无所得,这时候精神一振,一马当先将来人围住。
那一行约莫二十余人,装束有些说不出哪里奇怪,连人带马都写着风尘仆仆,加之淋了雨,更显得旅途艰难。
赵兹方还没开口问话,打头的中年男子便道:“诸位可是成大将军手下?”
赵兹方皱了皱眉头:“你又是何人?”
那男子作了个揖,从怀中取出一方铜印,道:“在下琅邪郡丞,不过引路人而已。这位是关中来的贵客,劳烦将军通禀一番。”
他拿手一指,人群中有个暗青袍衫的中年人微微颔首。
成之染方才没注意,仔细一看才发现,青袍人高鼻深目,身材高大,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汉人。
赵兹方验看了官印,又问青袍人:“你有何为证?”
琅邪郡丞看向青袍人,只见他打开行囊,从中取出个身份文牒,明晃晃地盖着伪周的大印。
确实是关中使者。
赵兹方皱了皱眉头,顿觉此事颇有些棘手。
成之染劝道:“先将他们带回去,反正也没有多少人,掀不起什么浪花。”
赵兹方从善如流,命骑兵将这行人押送到大营。一直到中军大帐,那使者都默不作声,连眼神都不乱瞟。
赵兹方正要进去禀报,成之染一把拦住:“参军莫急。”
她转向那使者,微微一笑道:“成大将军身为一军统帅,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你到此所为何事,在下可代为传达。若成大将军认为有必要,他自会宣你进去。”
当即有随从附耳说道一番。那使者面色如常,盯了她许久,才将文书印信一并递过来,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成之染看了他一眼,甚至有些怀疑他不懂汉话。
平日里何知己常待在帐中,不过这一次不见他人影。成肃正伏案翻阅文书,听成之染三言两语说明了来历,竟笑道:“我倒看不出,你还会摆谱。”
“晾着他又有何妨?”成之染不以为意,将文书放到案上,道,“不过阿父听到关中使者来,为什么一点也不惊讶?”
“我可等候多时了……”成肃翻开那文书,顿时皱了皱眉头,道,“你来念。”
成之染凑在一旁,早就看到那信中文字佶聱,并不容易读。她认真看了一遍,侧首道:“果真是宇文盛来信。他说宇文氏向来与独孤氏交好,如今独孤氏屡屡向关中告急,他准备发兵十万镇守洛阳。若我军不退,便长驱直入与我交锋。”
成肃听完,唇角竟浮起一丝冷笑:“若是你,要如何答复?”
“吓唬人的手段谁不会?”成之染笑道,“他要来便来,我怕他不成?”
成肃哈哈一笑:“不愧是我家女儿!”他一拍几案,道:“让他们进来。”
那使者施施然入内,抬头见一银甲将军高踞堂首,凤目幽沉,不怒自威。
他中规中矩地行了礼,便定睛打量着对方。
近卫曹方遂在侧,见状喝道:“大胆!”
成肃抬手止住他,夹起那一页书信,不紧不慢道:“告诉宇文盛,我平齐之后,解甲三年,自当西征关陇,光复长安。若他仍执迷不悟,那便速速来送死!”
那使者闻言变色,又等随从低声说道了一番,才操着生疏的汉话道:“阁下可莫要后悔。”
“不后悔,我们在这里等着,”成之染冷笑一声,道,“还愣着做甚?快去给你主子报信啊!”
那使者瞥了她一眼,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他身旁的随从犹豫了一番,为难道:“使臣有话对这位小将军说。”
“哦?”成之染见那使者径直盯着她,不由得嗤笑,“素昧平生,阁下有何赐教?”
那随从说道:“天倾西北,地满东南。贪狼命世,空谷遮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