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升职手札(563)
“但说无妨。”
“家叔老成持重,此番镇守荆州,还请陛下放心。只是荆州地广,士民繁多,庶务纷杂,州府恐难以周全。臣闻太尉先前有分立湘州之议,不知因何耽搁了,至于今日,却是拖延不得。”
她说得委婉,也知道是天子舍不得削弱会稽王,如今荆州刺史已改换,天子再无顾虑。
果然,天子问:“湘州刺史,卿以为谁合适?”
“州府新立,需选用稳妥强干之人,”成之染道,“臣以为冀州刺史赵兹方最为妥帖。”
见天子凝思不语,她接着道:“赵兹方转任湘州,冀州刺史空缺。冀州地处北伐前阵,刺史须得能征惯战,可以让江州刺史孟元策转任冀州刺史。如此一来,则让西府守将桓不疑升任江州刺史,让兖州刺史温四迟移镇西府,让松滋县侯钟长统出任兖州刺史。”
她一口气说完,上首的天子依旧沉默不语。这点兵选将,将大江上下动了个遍。
终于,天子道:“为公乎?为私乎?”
成之染郑重一拜:“在公言公。”
天子沉吟道:“兹事体大,务要慎思。
成之染垂眸称是。赵兹方因会稽王之事,早已与东府离心,若留在冀州,只怕为北伐掣肘。只要能将他调离冀州,余下的安排,都不过是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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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崇朝在大司马门外等候许久,终于见成之染出宫。她神情淡然,不喜不忧,也不知此行是否顺利。
他尚未开口,一旁宗寄罗已经问出来。
成之染比了个嘘声,轻轻摇摇头,沉默无言地出了宣阳门,才露出一丝笑容。
“今上不责罚,已是大幸。”
她登车之后,对宗寄罗道:“你回去问问,左仆射患了什么病?若是便宜,改日我前去拜访。”
宗寄罗允诺。
成之染与徐崇朝一道前往东府城,在车中换下了朝服,却抱在怀中,摩挲着丝缎纹理,一路上心事重重。
正出神之际,牛车止步。徐崇朝扶她下车,成昭远诸位兄弟已簇拥上前。
数月未见,为首的成昭远又长高了许多,成之染微微仰首,打量着对方少年英气的面容,目光不由得一顿。
成昭远带路,将人领到了后宅。成之染一一拜见了祖母和两位叔母,宗纫秋依旧在为成誉服丧,目光莹莹地望着她,似乎有千言万语,终究红了眼眶。
温老夫人正拉着成之染的手絮絮不绝,桓夫人却朝她笑了笑,招手道:“狸奴,你站起来我看看。”
成之染依言起身,桓夫人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道:“可是有喜了?”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目光齐刷刷望向成之染。
成之染勾唇一笑:“叔母如何能看出来?”
温老夫人“哎哟”了一声,小辈们也笑闹起来。
“看不出来的,只是你走路小心了许多。”桓夫人笑道,连忙让她落座,忽有丫鬟进来通传,成肃到了。
成之染朝门外一看,他父亲大步流星地走进门,不怒自威的神情稍稍松懈了三分,向温老夫人问了安。
成之染起身,唤了声“阿父”。
成肃细细打量着她,似是欣慰道:“回来就好。”
温老夫人笑道:“狸奴还有好消息。”
“哦?”成肃思索了一番,荆州之事他都已知晓,实在想不出成之染还有什么好消息。
温老夫人见他不通窍,目光转了转,对徐崇朝道:“阿蛮,有几个月了?”
徐崇朝脸上一热,避开成肃的目光,垂眸道:“该有三四个月了。”
成肃诧异地看向长女,她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如今这一袭浅淡裙裾,更衬得风致出尘。他无论如何看不出,她竟已身怀六甲。
见成肃一脸狐疑,桓夫人笑道:“阿蛮,快扶她坐下。”
徐崇朝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成之染知道她父亲依旧有怨气,轻轻摇摇头:“倒也不打紧。”
成肃细算这时日,竟是离京之前便有了,登时暗恼道:“早知如此,不该让你去江陵。”
成之染笑了。她父亲怕不是忘了,前往江陵本就是她擅自所为。只是想起年初小产的孩子,他心中未必没有愧疚。
事已至此,纵然他后怕,也不能改变什么。温老夫人细细叮咛着好生将养,吩咐侍女从府库拿些滋补养品,给成之染送到府中。
二娘成琇莹悄悄挪到成之染身旁,小声道:“阿姊可给这孩子取名了?”
这话被桓夫人听到,她笑着嗔道:“你这小丫头倒是心急。”
成琇莹嘟起了嘴:“阿母莫笑我,我也想给孩子起个好名字。”
成之染失笑,对她道:“起了的,若是个女儿,便唤作‘洛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