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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升职手札(621)

作者: 担花 阅读记录

桓不识屡次碰壁,自然知晓他所言不虚,可他与沈星桥违逆成肃命令挥师西进,又违逆成之染之意渡河北上,辛苦奔忙,还不是为了夺得先机抢占功劳?

可如今这般境地,立功还遥遥无期,已先折了面子。让他回到成之染帐下,他这老脸还往哪里搁?

他只得唉声叹气。

沈星桥比他看得明白,略一沉吟,道:“前锋西进,本就违逆了太尉之命,若诸军不能攻克潼关,待太尉大军到来,只怕是一桩大罪。倒不如随徐将军渡河,是非功过,已勉力为之。”

毕竟北岸失利是他们过错,而合兵之后仍不能制敌,那就是前锋都督统兵不力。

徐崇朝不由得看了沈星桥一眼,心中虽不忿,面上却不能表露分毫,至少从当下看来,沈星桥还站在他这边。

桓不识顾虑更多。西进诸将中,他最为年长,除成之染外,也数他官位最高。他两位兄长,或据守中游,或镇戍江北,从来都战功赫赫。若他因对敌不利而退兵,传出去岂不是让两位兄长耻笑?

这些话他自然不会宣之于口,徐崇朝也无从猜测,见对方久久不语,忍不住出声提醒:“桓将军!”

桓不识冷不丁回神,歉意一笑。

徐崇朝没工夫跟他拖拖拉拉,当即让军士取来太平剑。

桓不识和沈星桥见状一惊,不由得对视一眼。

徐崇朝持剑在手,灼灼星眸望着他们。

他二人只得起身离座,再拜顿首,听到上首徐崇朝说道:“都督令我持天子太平剑,命二位将军即刻率军渡河,与大军共克潼关。军令如山,不容儿戏,望二位将军,慎勿让徐某为难。”

利剑未曾出鞘,沉沉似有千钧。

沈星桥慨然领命,桓不识看了他几眼,只得道:“全凭都督调遣。”

军中既已定计,桓不识和沈星桥也无意拖延,当即让老弱伤兵在浮屠堡休整,并留下些许人马戍守。

诸军拔营,迤逦渡河,数日后折返弘农。

成之染听闻诸军前来,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诸将佐如释重负,喜不自胜。

见成之染亲自出城迎接,桓不识惭愧不已,诚惶诚恐道:“桓某虚长节下二十岁,临阵对敌,多所缺漏,望节下海涵。自今日起,唯节下马首是瞻!”

他人已回来,往日种种都不必再提,成之染劝慰一番,只是在听闻将士死伤情状时,微微蹙起了眉头。

近日她屡次派斥候到潼关探看,宇文拔陵虽号称十万大军,其实大概在数万之间,饶是如此,也几倍于大军。一兵一卒的伤亡,于她而言都举足轻重。

沈星桥察觉她的心思,愈加愧疚,好在成之染无意翻旧账。大军在弘农停驻了不少时日,如今一刻也耽搁不得,她传令军中,整顿人马,不日朝潼关进发。

弘农距离潼关,不过一二百里。成之染号令步兵与战车鱼鳞相间,以半月之状向前推进,骑兵则尾随其后,以防敌兵袭扰。

桓不识见状不解。

成之染打量着他,竟一时失神。当年她父亲北伐独孤氏,在敌境之内行军,所用的便是这队形。桓不识之兄桓不疑随同成肃一同北上,自然见识过,可那时的桓不识,还在她三叔荆州军府中。

时移世易,故人离散。而思及成誉,她胸中哀毁难言,声音中带了桓不识难以理解的悲思。

他连连称是,又问道:“宇文老贼在潼关,与节下相持日久,他为何不出战?”

若换做是他,早已挥师出关,向弘农进发了。

桃红柳绿,芳草萋萋,成之染望着绵延古道,慨然道:“他要与我军放马一战。”

这不单单是用兵之策,更是自恃雄兵的不屑和傲慢。

桓不识呸了一声:“老贼竟如此托大!”

成之染含笑不语。

当年独孤氏也如此托大,后来的结局更惨淡无比。

至于宇文氏……

当年她父亲能成就的煌煌战绩,她也一定能。

第296章 天险

暮春三月,正是江南草长莺飞的时节。潼关古道音尘断绝,和风送暖,花草幽香,于山峦日影之间清徐漫荡,唯有玄甲劲旅绵延不尽。

战车辚辚,马鸣萧萧,铁甲寒凉。大军进抵潼关脚下,数十里外旧城安营扎寨,潼关守军仍一动不动。

军中上下枕戈待旦,乍听得鸡鸣声响彻关城,于旷野之中邈远无极。晨光熹微,巍峨雄关也逐渐苏醒。

城门发出沉重的闷响,吱呀呀缓缓开启。铁甲如同波光粼粼的潮水,从城门倾泻而出,旋即在平地列成森严方阵,轰鸣着向南军阵地压来。

旌旗猎猎,寒光闪闪,仿佛要将此间天地都吞噬殆尽。

成之染率诸将佐按兵不动,凤目凛然,紧盯着敌军如黑云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