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升职手札(663)
成之染含笑颔首,那本是风雅之事,更何况眼前少年风采远胜旁人。
成襄远在殿中四顾,扬手招呼徐望朝:“二郎与我一起罢。”
徐望朝猝不及防,被杜黍笑着推出去。他比杜黍的长女大不了几岁,杜黍看着他忠厚老实,那时候亦曾动了心思,处处留意着。
徐望朝推辞不得,终于执剑时,杜黍先给他叫了声好。
剑光闪动,鱼龙起舞。成之染亲自为他们吹奏了一曲《犀甲》。
犀甲吴兵斗弓弩,蛇矛燕戟驰锋铓。(1)
长剑低昂,罗缨翻飞。剑端凝注的一点寒芒,将二人周身杂意通通荡尽,恍如金戈铁马的赫赫禁旅,于孤城之中独傲霜雪。
座中岑获嘉有一丝恍惚,简直要以为自己看到了传闻中颜士稚的身影。朝昏金钲鸣鼓,三千犀甲如簇,眼前不再是风霆舞剑的小郎,而是凄凉天地间振翅翩翩的蝶影。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众人都拍手叫好,徐望朝登时红了脸,他自知不如成襄远,待回到座中,徐崇朝笑道:“二郎大有长进了。”
徐望朝眼睛亮起来:“真的吗?”
徐崇朝点了点头:“剑用得很好。”
徐望朝甚是欢喜,侧首望向成襄远,对方不知何时被岑获嘉拉住说话。
岑汝生许久没见到祖父如此慈祥的眉眼,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却听岑获嘉问道:“三郎君可订亲了?”
成襄远笑道:“还不曾。”
岑获嘉见他性情柔善,颇讨人喜爱,于是道:“我家中几个孙女,与小郎倒是般配。”
这下轮到成襄远脸红了:“啊?”
见对方赧然,岑获嘉哈哈一笑,道:“老夫开玩笑罢了,小郎莫往心里去。你将来,是尚主封侯的命!”
沈星桥闻言,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众人愣了愣,不由得大笑。以成肃如今的权势,若想让儿子尚主封侯,也并非难事。
成襄远低了头,道:“可是我还不想成亲呐。”
偏生宗寄罗问他:“前年上元春宴时,三郎君见过公主了?怎么样?”
成襄远捂住了脸,摇头道:“宗娘子,你放过我罢……”
众人都哄笑起来,成襄远落座许久,脸颊都还是通红的。
尚主封侯,旁人说出来轻巧,可对他而言……成之染垂眸凝思,忽而问他道:“今上赐给你的玉佩,可还留着呢?”
成襄远听闻她低语,悄悄从领口将玉佩拽出,道:“我一直带在身上。御赐的东西,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丹砂如血,静静地卧在他掌心,像一尾游曳浅滩的红鱼。
成之染收回目光,那一尾红鱼却在心底挥之不去。上元春宴的繁华喧闹席卷而来,如今这时辰,文武百官都还在宣阳门城楼宴饮。也不知她父亲如今到了哪里,算起来这时节还没有回京,太尉缺席的春宴,是否会喧闹如初?刚刚不惑之年的天子,下半夜登上城头点燃天灯的时候,可会有那么一瞬间,想起远在关中不归的旅人?
烛影摇曳,明亮的火苗抖动,如同从暗夜中扶摇直上的天灯。
侍坐殿中的赵小五悄悄上前,道:“新平有讯。”
成之染眸光一亮:“宣。”
第317章 血战
殿中笑闹之声如潮水退去,从西北新平郡快马赶来的使者进殿,嗓音还带着寒风磨砺的粗犷:“启禀将军!贼首徒何赤辞试图乘夜蹑冰渡河,元将军率兵出城突袭,胡虏大败,杀伤溺死者数千人,连夜撤回安定城了。”
众人登时松了一口气,喜不自胜。
岑获嘉手捻着须髯,颔首笑道:“好,好!”
那使者将战报呈上,成之染读罢,问道:“这个徒何赤辞,是徒何乌维之子?”
使者道:“正是。元将军派人追杀了数十里,还是让他逃掉了。”
“倒也无妨。”成之染放下军报,眸光一凛。从安定进犯新平的徒何赤辞,无疑只是徒何乌维的前锋。徒何乌维还留了后手,不知将来是卷土重来,还是要另辟蹊径。
她派沈星桥带兵驻扎城北数十里外的稷原城,一旦发现徒何氏动向,便随军阻击。
上元佳节的烟火气尚未散尽,驻守东北冯翊郡的卢昆鹊快马来报,数万徒何氏兵马自长城郡南下,进入冯翊郡时却并不急于攻城,而是兵分两路,一路直奔东南潼关而去,另一路则向西面长安逼近。
众人闻讯,心知自长城郡南下的,十有八#九便是徒何氏主力人马。去往潼关是为了断绝长安守军出关的退路,成之染当即传令潼关守将董和均,与冯翊太守卢昆鹊合力破敌。
而气势汹汹逼近长安的这一路人马,想来徒何乌维就在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