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升职手札(75)
守门的侍卫交换了眼神,拒绝道:“将军现在没时间。”
“是郡府那边的事!”那小厮有点着急,“会稽王世子发疯了。”
“这种事还要来打搅将军?”狸奴突然道,“我代将军去看看就是了。”
那小厮见她衣着精致,推测是府中有身份的侍女,便道:“那也好,小娘子请罢。”
狸奴跟着他往外走,暗中捏了一把汗,好在黑灯瞎火的,府门口的守卫大手一挥,便放他们出去了。
太守府也全然不似以往那般戒备森严,一路走来竟无人盘问。
新月的光芒微乎其微,院子里黑漆漆的,只听到寒风在枝桠间轻微的晃动。那小厮手中的灯笼只照亮身前一小片,狸奴紧跟着他,也不知走了多久,才来到苏弘度的住处。
屋子里悄无声息,似乎没有人活动的痕迹。
那小厮咋舌:“刚才还大喊大叫呢……”
狸奴推门进去,内室的炉火烧得正旺,地上散落着摔得粉碎的杯盏。她绕过屏风,一眼便看到榻上的锦被鼓鼓囊囊。
苏弘度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动不动地坐在榻上,苍白憔悴的面容看上去无悲无喜。
“我没事,你们又来做什么?”他紧皱着眉头盯着地面,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两个人半晌没吭声。
苏弘度忍不住抬头一看,露出了讶异的神情。
狸奴道:“世子哪里不称心,或者有任何需要,奴必定向将军转达。”
“我有话要说。”苏弘度似是对狸奴说话,目光却投向那小厮。
那小厮干笑两声,见狸奴也看着他,便讪讪地告退了。
苏弘度听到关门声,这才开口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狸奴很奇怪:“我不在这里,又到哪里去?”
苏弘度张张口,欲言又止,沉默了许久又道:“宣武军已打到江陵,你可知道了?”
狸奴点点头:“午前他们在江边见面了,不是吗?”
苏弘度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有一些犹疑。
狸奴好奇道:“世子可知道,庾载明跟使者说了些什么?”
“他要送陛下与我回京。当然了,条件是割据荆江二州。”
荆江二州?狸奴愣住了,这怎么可能?
“宣武军不会答应罢?”
“没错,”苏弘度一脸颓唐,道,“所以我们对庾载明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世子是担心庾载明对你们不利?”狸奴念及庾载明过往种种,心里也很是担忧,道,“前几日叛军失掉了襄阳,如今宣武军又到江陵,他腹背受敌,自身难保,世子反倒是得以喘息。”
苏弘度依旧是一副恹恹的神态,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沉默了半晌,忽然道:“柳元宝,你怎么还在庾载明手下?”
狸奴苦笑道:“奴在江陵无依无靠,离开刺史府,又能到哪里去?”
苏弘度抬头看着她,语气舒缓了许多:“你可以来御前,今上记得你。”
狸奴眸光一亮,思忖了片刻,道:“等庾载明走了,奴再谋出路。”
“庾载明要走?”苏弘度皱了皱眉头,不解道,“他要到哪里去?”
狸奴道:“北有岑获嘉,东有宣武军,庾载明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定然会主动出击。两相权衡,我猜他要北上。”
这一回她猜对了。
她回到刺史府后,庾载明隔日便引兵北上,迎击岑获嘉去了。他带走了荆州军府的全部人马,只留叔父庾慎德和老将薛义安带兵守卫江陵城。
狸奴收拾了本就不多的行李,悄摸摸溜进了太守府。
庾载明留在府中监视天子兄弟的人手已经逃散了不少,府中也到处是破败荒芜的气象。她稍加改扮,换上寻常仆役的衣裳去拜见天子,声称是庾载明临行前派她来的。其他人没有生疑,而天子知道底细,见她受伤的右臂仍不利落,便只让她站在御座后充当木偶。
以往庾载明把持朝政,众人都到刺史府中议事。他一走,庾慎德拿不定主意,索性称天子旨意,让众人前往太守府。
天子端坐在堂上,对庾慎德这样的安排并不置喙,他打量着堂中吵得面红耳赤的群臣,仿佛有一种垂拱而治的错觉。
众人争论的焦点在于如何对付宣武军。
在他们当中,与宣武军接触最多的,除了庾慎德,还要数薛义安。他在两个月前以镇东将军的身份守卫夏口,再败于宣武军。狸奴总觉得他也是个人才,虽然带兵打仗的水平有限,但从不讳言自己的失败。
薛义安激动得站起身来,滔滔不绝地将夏口之战的情形重述一番,总结道:“当时我军在夏口有兵力万人,与叛军相当,但因为分兵把守城外两处要塞,分散了兵力,这才被叛军各个击破。所以这一次守卫江陵,我军应该集中兵力守城。江陵城池坚固,如果坚壁不出,叛军也无计可施,这样便等到镇西将军得胜回来,两面夹击,岂有不胜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