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长公主升职手札(926)

作者: 担花 阅读记录

温四迟诸将神色大变:“他——他自杀了!”

成追远一动不动,冷静道:“去请尚书令和中书令。”

亲随领命飞奔而去,两位顾命大臣来得比预料中快了许多。虽知南郡王急召必有大事,两人进了门,仍不免大吃一惊。

周士显踉跄着去探皇帝鼻息,却只是徒劳。孟元策死死盯着刺客的尸体,看到那断腿,他想起来了,这是不久前被押解回京的叛乱贼首。

“苏馀……弑君。”成追远一字一顿道。

暖阁内陷入一片死寂,凉气沿着众人的脊背爬上,逼仄得如同坟茔。

周士显扑通跪在皇帝身旁,顿首道:“陛下!臣等不察,罪该万死!”

成追远移步越过血泊,在染血的蒲团前停住。七盏铜灯摆成的北斗形状已然残缺,他拾起散落在地的铜灯,吩咐道:“把那个装神弄鬼的佞人带来。”

兵士不多时押着独孤明月入内,她单薄的身形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扯碎。

“祸国妖姬,竟敢与逆贼合谋弑君,”成追远冷眼看她,道,“押下去,给我好好审。”

“我没有,”独孤明月抬眸,眼神平静得令人心惊,“我没有害他。”

成追远冷笑一声:“你没有害他,为何他偏偏在此地遇刺?”他不由分说,下令道,“押下去。”

袁攸之嘴唇动了动,见顾岳一言不发,又把话咽回肚子里。他的心思,周士显一看便知。

成追远虽是皇帝之弟,中外军将领俱在,还轮不到他发号施令。然而青溪宫群龙无首,孟元策也只是袖手旁观,众人便索性缄口不语。

半晌,袁攸之劝道:“此地不宜久留,下官恳请送御驾回宫。”

“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成追远看向温四迟,道,“温将军,封锁青溪宫,任何人不得出入。”

温四迟略一迟疑,沉吟道:“天就要黑了,圣上彻夜不归,只怕宫中会生疑。”

成追远尚未开口,顾岳突然道:“圣上彻夜不归,也不是头一回。下官以为倒也无妨。”

“这……”袁攸之踌躇,摇头道,“终归瞒不住的!”

“能瞒几日是几日,”成追远摩挲着腰间刀柄,道,“对外就说是奴仆造反,圣上受了轻伤,需静养旬日——孟公周公意下如何?”

他目光幽幽。孟元策和周士显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地上苏馀的面容已有些灰败,嘴唇诡异地往上翘,竟仿佛在笑。

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周士显虽仍跪对着皇帝的尸体,话却是对成追远说的:“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成追远低垂着目光,遮蔽了眼底的神色,方寸之间反反复复回荡着长姊在洛阳说的话。

吾弟,当为尧舜。

雪越下越大,沙沙扑打着窗棂,北风吹得阁门吱呀作响。血腥混着荒凉的寒气,冲得人额头突突直跳。

温四迟颤颤巍巍地开口:“高祖遗训,以苏氏之子为储君。如今宫车晏驾,皇子当立。”

“皇子还不到三岁。如此稚子,如何承重?”周士显沉吟。

成追远一言不发,任由窗外雪落之声填补满室沉默。

“依下官之见……”顾岳目光从众人之间扫过,躬身朝成追远一拜,“南郡王殿下于高祖诸子最为年长,德才兼备,当承大统。”

袁攸之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倏忽想起他原是成追远的荆州司马,也难怪如此应和。

只是这件事,他们谁说了都不算。

成追远背过身去,负手而立,道:“高祖之命,岂可违逆?”

阁中晦暗不明,众人的面容隐没于深影,寂寂地一言不发。

良久,孟元策望向成追远,打破了静默:“下官以为,不如请太平长公主回京,共商国是。”

众人仿佛松了一口气。

成追远缓缓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只是派何人相宜?”

孟元策不语,在场的众人,显然都不是合适人选。

周士显踌躇半晌,道:“不如……让散骑省萧侍郎前去。”

大雪纷飞,好似柳絮飘扬,覆满金陵的不尽长夜。雪落在江上,旋即如盐粒消融,随渔火明灭起伏。

朔风来处,雪幕渐疏。日升月落,云卷云舒。残雪渗入田垄,冰层下的河水汩汩东流,城郭轮廓浮现在晓色中。

洛阳北宫,天渊池畔,冬阳凛冽。

干涸的池畔,乌桕树枝桠刺向晴空,残留的几颗白籽在风中轻晃,犹如未化的雪簇。

成洛宛笑嘻嘻摘了乌桕果,将黑不溜秋的空壳扔给徐长安。徐长安不接,揣着小手,闷闷不乐的样子,任凭成洛宛怎么逗他,都兴致缺缺。

成之染见了,不由得意外,问道:“鹊儿,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