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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细作不对劲(163)

作者: 晏南垚 阅读记录

魏明翰盯着那消失在屏风后的背影,指节无意识地敲打着鎏金酒樽。过了约莫一刻钟,赵诚仍未归来。他佯装醉态,凑近邻座一位绿袍官员:“赵判官怎地一去不回?”

“说是酒力不支,告罪先回了。”那官员不以为意地答道,又压低声音,“这等微末小官,能来已是造化,谁还计较礼数?”

魏明翰眉头微蹙。刺史寿宴,七品官不告而别,放在平日少不得要吃挂落。他仰头饮尽杯中酒,突然起身:“在下也去醒醒酒。”

夜色笼罩,雕花门廊上的灯笼只映照出五丈距离,稍远处便是憧憧幽影,不知何物。魏明翰使劲眼力观察,仍不得头绪,这人跑哪儿去了呢?

正欲转身折返,脚下忽地一硌,移开云头锦靴一看——竟是一块被踩碎的绿豆糕,青绿的碎屑黏在靴底纹路上。他猛然想起方才赵诚离席时,那衣袍扫翻的糕碟上,码的正是这九华绿豆糕。

魏明翰俯身细看,青石砖缝里还嵌着几粒完整的糕粉,像是有人故意搓碎了撒在此处。顺着回廊往前,每隔七八步,必在转角处的雕花柱础或盆景山石旁,发现一撮绿豆糕碎末,在月光下泛着微微的莹白。

这痕迹一路蜿蜒,竟是通往西侧马厩。魏明翰按剑潜行,忽闻马匹不安的响鼻声。

马厩阴暗酸臭,房檐下悬挂的两盏油灯,火苗在穿堂风的肆虐下,摇摇欲坠。魏明翰警惕地拔出剑探进,只见高大的马匹躁动不安,时不时跺脚嘶鸣。

突然,他敏锐地捕捉到草料堆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呜咽声。魏明翰立刻压低身形,循着声音步步靠近。

待拨开层层草料,映入眼帘的场景让他瞳孔骤缩——赵诚被牛筋绳紧紧捆在拴马桩上,嘴里塞着一团麻布,脸颊被糊了马粪,衣冠凌乱不堪,所幸身上并无明显伤痕。

魏明翰取下房檐下油灯,提灯搜索了一轮,确保周遭无守卫后,割断绳索,赵诚踉跄着跌坐在草料堆上,一把扯出口中麻布,抬头看清来人后,眼中警惕更甚:“魏明翰?”他冷笑一声,“林贼的走狗也配来审我?”

“赵判官,”魏明翰压低声音,“你若只是寻常得罪林刺史,何至于被绑在马厩?”他盯着赵诚凌乱衣领下隐约露出的淤青,“除非你在查他的罪证——你究竟查到什么?”

赵诚别过脸去,喉结滚动:“要杀便杀,何必惺惺作态!”

马厩外忽有夜枭啼叫,魏明翰趁机凑近:“可是与祆教有关?”

赵诚猛地转头,瞳孔骤缩——这秘密竟已人尽皆知?他忽地大笑:“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当真以为能成事?”声音里带着几分癫狂,“出售军粮的下场,你们难道忘了?”

“出售军粮?”魏明翰一把扣住他手腕,“你查到些什么——”

“魏都尉好兴致啊。”崔元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横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深更半夜,来听赵判官胡言乱语?”他慢条斯理地踢开一块绿豆糕残渣,“看来都尉投效林公是假,追凶查案才是真?”

“我只是受林大人之命代为审问而已。”魏明翰突然变了脸色,一把揪住赵诚的衣领,厉声喝道:“赵诚,你一个七品小官能翻起什么风浪?认清现实,还能饶你一命,说!你知道些什么?”

赵诚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惊住,随即冷笑:“知道你们白费心机,知道你们必然灭亡!”

崔元贺抱臂而立,眼中寒光闪烁:“魏都尉,别白费心机了。这厮三番两次暗中调查,今日设宴就是为了引他入瓮。现在既然他知道这么多……”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留不得了。”

魏明翰缓缓抽出佩剑,寒光映照在他冷峻的脸上:“既然如此,那由我亲手了结他,以为大人分忧。”

崔元贺嗤笑一声:“魏都尉,你当真以为我们看不出来?自从你来到伊州,暗中打探你父亲之事……”

话音未落,魏明翰剑锋一转,猛地朝崔元贺刺去!

“铛!”崔元贺横刀格挡,火星四溅:“果然如此!林公早就怀疑你别有用心!”

两人在马厩狭窄的空间里激烈交锋,刀光剑影中,草料纷飞。赵诚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突然意识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随着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两人各自向后急退数步,粗重的喘息声在充斥着腐臭的马厩内清晰可闻。

月光艰难地透过满是污渍的窗棂,洒落在两人身上。只见一人右臂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如注,浸透了衣袖,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暗红;另一人左胸处衣物破碎,皮肉翻卷,伤口处灰尘与血渍混在一起,看上去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