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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细作不对劲(172)

作者: 晏南垚 阅读记录

两行清泪从戒现脸上滑落,无声地流到身下的草垛里。

……

……

夜深,两只玉手从门上窗棂中伸出,努力摸到窗下的锁。随着锁匙艰难地对准锁口插入,西厢的铜锁“咔嗒”一声弹开,房婉容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将钥匙收回袖中,侧耳听廊下的动静——她留意过,子时三刻侍卫换岗,有半刻钟的空档。夜风穿过回廊,卷着几片枯叶扑到她裙角上。远处传来寺庙的钟声,恰好掩住她推门的吱呀响。

柴房比想象中远。

房婉容贴着墙根疾走,掌心全是汗。东院突然爆出一阵骚动,有人惊呼“鬼火又起了!”——她撒在回廊转角的白磷粉起效了。趁着人影幢幢往东院跑,她闪到柴房前,钥匙插进锁孔时竟对不准,三次才打开。

腐臭味扑面而来。

戒现蜷在茅草堆里,后背的伤已经化脓,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见他背上深可见骨的鞭痕。听到响动,他抬起头,见是房婉容,毫不意外,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别管我,你自己快走吧。”

“闭嘴。”房婉容蹲下来扯他胳膊,“能走吗?”

戒现根本不为所动,摇头道:“我再走,又会产生新的业,今夜我要在此结束这些因果。”

房婉容扬手给了他一耳光,脆响在柴房里炸开。

“你说‘逃跑造新业’?那好啊,我告诉你——‘固执等死’的业更重!”房婉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像是菩萨俯视众生。

“佛陀连魔都能度,你却连自己都不敢救——你执着的不是因果,是你那点可悲的‘殉道虚荣’!”

戒现偏着头愣住,左颊慢慢浮起指印。

“马厩钥匙我也拿了。”她扔给他衣服,“要么现在起来跟我走,要么我放把火烧了这柴房——你选。”

戒现的左颊火辣辣地烧着,那一巴掌的余劲震得他耳中嗡鸣。

他听话地穿上那件家丁的上衣,低声喃喃:“……你倒是比你姨母还疯。”

房婉容没理他,拽过他的胳膊架在肩上。戒现比她高许多,整个人压过来时,她膝盖一软,险些跪倒。

“马厩在西南角。”她咬牙道,拖着他往外走。

柴房外的回廊空无一人,远处东院仍乱着,隐约能听见庞嬷嬷尖着嗓子喊“快泼水!”。房婉容贴着墙根挪步,戒现的呼吸喷在她颈侧,滚烫又沉重。

“你……”戒现突然闷哼一声,“你往我伤口上撒盐了?”

房婉容没回头:“白矾粉。止血的。”

“怪不得这么疼……”

“疼就对了。”她声音发冷,“疼才能记住,自己还没死。”

两人踉踉跄跄走到马厩,房婉容的心沉了下去——厩里只剩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鬃毛秃了大半,正蔫头耷脑地嚼着干草。

“林弘彦……”她指甲掐进掌心,“他早防着这一手。”

戒现靠在门框上喘气:“……够用了。”

他踉跄着走过去,摸了摸老马的鼻梁。那马竟温顺地低下头,像是认得他。

“马也信佛?”

戒现苦涩一笑,房婉容不再多言,抓起一副破旧的鞍具扔上马背。戒现试图抬腿踩镫,却因背伤使不上力,试了三次都滑下来。

“踩我手上。”房婉容蹲下身,十指交叠成踏。

戒现盯着她发顶沾的茅草,心酸道:“县主——”

“踩。”

戒现狠心一脚踩在房婉容柔嫩的手心,一脚跨上马背,房婉容从后面跃上,尴尬地抱住戒现后腰。

“还是我坐前面吧,我会骑马。”房婉容在他耳后命令道。

戒现身子一侧,手往背后一抄,将她带到面前。待房婉容坐正,他犹豫着要不要环绕住她的腰,房婉容一把将他的手按在自己腰间,“坐稳了!”

老马冲出马厩,刘劲已带人堵住了前庭的月洞门。

“县主!”他横刀而立,声音压得极低,“莫让在下难做。”

房婉容猛扯缰绳,老马嘶鸣着人立而起,前蹄几乎踹到刘劲面门。趁他后撤的刹那,她调转马头冲向回廊——那是通往后院的唯一路径。

“拦住!”

脚步声从四面围来。房婉容俯身抄起廊下花架上的一把修枝刀,回手便是一记横劈。刀锋寒光乍现,追得最近的侍卫慌忙闪避,撞翻了身后昂贵的太湖石盆景。

后面是侍卫拉起弓箭瞄准。

“别放箭!”刘劲厉喝,“大人

要活的!”

一支已然离弦的羽箭歪斜着钉入廊柱,老马受惊狂窜,铁蹄踏碎了一地兰草。

雕花木廊根本容不得奔马,老马挤过时刮倒了整排纱灯。燃烧的灯罩滚落,引燃了晾晒的药材,浓烟顿时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