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多说,姜悯也没追问。
她回办公室,继续构思整个项目的大框架。
想起事情来,她又忘了时间。
再一抬头,时间接近八点半了。
她下意识想:林绪青还在吗?
姜悯随手收了下桌面,关了机,下楼时看见一楼还亮着灯。人基本都走光了,才出差回来,大家都疲惫。
只有一个工位,露出浅绿色衬衫的一角。
春天一样清新的颜色。
姜悯下意识扬起唇角:“林绪青?”
“嗯?”
林绪青站起来,她揉了揉眉心,像是困了:“你要下班了?”
“嗯,你也走吧。一起去吃个晚饭,”姜悯犹豫了下,“不过,这么晚了……”
“随便看看附近有什么店就好了。”
“那走吧。”
园区门口有几家连锁快餐店,也有些路边小店。
她们一般吃前者多些,因为卫生环境比较好。
“想吃什么?”
“我都行。”
逛了一圈,她们进了家路边小店。
片刻后,看着眼前的炸串和炒米粉,姜悯叹了口气:“这么晚吃这些,碳水炸弹,有点负罪感啊。”
“偶尔吃一次,也没事。”
“那倒也是,”姜悯看到有人拉开冰箱门,拿了瓶啤酒,问她,“你想喝吗?”
林绪青震惊,忙说:“酒?不要。”
“不敢喝啊。也是,”姜悯用掌心托住下巴,忽然离她更近了,明丽眼眸弯弯的,倒映着她的影子,“不然喝醉了,有人要对我撒娇的。”
林绪青的脸唰一下红了。
上次那事都多久了……她怎么还拿来调侃她呢。
姜悯笑得更开心了。
笑够了,才停下。
“好了好了,快吃吧,等会回家也不知道几点了。”
“嗯。好。”
林绪青低下头,忍不住笑。
她们单独吃饭,好像从去年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吧。
她们随意聊着些有的没的。
林绪青忽然想起来那个没有答案的问题,问她:“你之前,是为什么想来聆音的?”
“为什么啊,”姜悯想了想,“很多事可能没有什么为什么,想来,所以就来了。有的决定,其实只是一瞬间的冲动。”
“对我来说,做一些能感觉到意义和价值感的事情,能拥有一些让自己珍藏的时刻,就已经很足够了。”
她对物质没有野心,对名利更不会贪心,不愿意汲汲营营,更不愿意浪费生命做资本流水线上空心的‘工具人’。
更何况,她从没有婚育的打算,独身一人,不会有很大的经济压力。
也许,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已经足够幸运。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压力也会更大吧,”林绪青斟酌着用词,“这几个月,我感受得到,聆音的状况都不是很好。”
“是啊……”姜悯看着沾着油污的墙壁,有些出神,轻声说,“我刚来聆音那会,从企业过来,习惯了高效率的状态,其实很不适应这边的节奏……”
她回忆起往事,语速不自觉慢下来。
讲起她雷厉风行的作风怎么与大家格格不入,讲起聆音上次快发不出来工资时,她感觉自己辜负了大家的自责,几天晚上都睡不着。
讲起那些……她从未对外诉说过的压力、苦恼和难处。
她这么强势的人,偶尔流露出了一点脆弱。
林绪青安静听着,心里不自觉心疼起来。
她忍不住想,她这么要强的人,是不是也一个人偷偷哭过呢?
她不知道。
那些错落的时光里的事,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她想说什么,但又不想打断她。
忽然很想伸手抱抱她。
“后来那时候,我……”讲到这里,姜悯忽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讲太多了,“抱歉,我说太多了。”
林绪青看着她的眼睛说:“没事。我很想听的。”
“想听什么,”姜悯笑,“你想听,我还不想说呢。这种话……我不习惯对外说。”
“因为你习惯了没有人可以依靠吧,”林绪青轻声说,“说了也没用,所以就不说。”
她在心底说。
可以试试看……靠一下我吗?
“那你不也是吗,”姜悯回视着她,摸了摸她的脸颊,“这么多年,很辛苦吧。”
她的目光澄澈如水,含着温柔的怜悯。
林绪青眼眸酸涩。
这目光,从此时此刻,往前回溯。穿过了她生命里落下的许多场雪,穿过她独自走过的那些漆黑夜路,穿过那些她窘迫狼狈而又孤单的时刻。
那怜悯无关其他。
只是两个彼此懂得的个体之间的确认。
那是生命中无可避免的孤独和脆弱。
林绪青抬起手,手心覆住姜悯的手背,感觉脸颊在她手心里满满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