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们不似在老洞村那般以压制为主,而是能砍就砍,能杀就杀,一点儿都没手软。
很快,破庙里就杀出了一地的血。
就在反贼没剩三五个,从袭击变成逃命,衙役们杀出了火追上去时,林子里的流民一下子窜了出来。
二三十个流民,没管奔出了破庙一段距离的反贼和衙役,反是直冲向破庙,向着庙外那几架驴车马车扑去。
衙役们立时放弃逃窜的反贼,折了回来,又与新的一伙人打在了一起。
“走。”杜引岁轻轻一声,几个已经早早解了脚镣的人便贴着墙壁,弯下腰从坍塌的佛像后面一点点挪向不远处的另一座倒在地上的佛像,然后轻道一声喔弥陀佛,踩着佛像便从上头塌了一块的庙墙翻了出去。
今日沿途闻着好几拨流民的气息,其中更有不少恶意,在确定有改了路径折返追随而来的流民之后,杜引岁就知道今晚会很热闹。
此时已经入了夜,衙役们早就将犯人们的脚镣拴在了庙中的柱子或是固定的杂物上。衙役们一路都是如此做的,从未失手。他们想不到还有囚犯能解开那些脚镣,注意力自是全在一波波袭来的反贼和流民身上。
庙内的休息处,是杜引岁特地选的,远离了其他几家,周围有几个坍塌的石像,有几处或高或低的庙墙缺口,最重要的是有一个沉重的石桌,还有一根木柱,都是可以栓脚镣的好东西。入夜了衙役果然没有让他们换地方,就地给他们栓上了。
火堆生在了远一些的地方,人睡着了火堆照不全的阴影处。
桩桩件件看似如常,却都是杜引岁努力做出的设计。
包括……没有与其他马车驴车停在一处,反是借着很晚了快上脚镣了还要去给驴子喂水,将驴车栓在了后院。
虽说这驴车也快不能用了,但是能多用上这一段路也是不错的。
已经打过一场的衙役们与新来的流民打生打死,好不容易把人打死了快一半,人终于退了,但天杀的马车也被趁乱弄走了一辆。
虽说不是他们重点放物资的那两辆,是许律原来用的那辆,但是上头也是放了不少东西的啊!
只马车入了林,多少都受了点伤的衙役们也无法判断林中是否藏着更多流民,一时不敢往深了追。
难免的,衙役们中开始出现了抱怨谭望的声音,少了一个武艺高强的人,今天这两波打得实在糟心。
抱怨谭望不该离开,抱怨不该入岱州,抱怨今晚不该宿于此地……
人无能狂怒的时候总要找些发泄口,混着抱怨声,衙役们终于回到了破庙内。
浓郁的血腥气与地上的几具尸体让他们烦得眼皮直跳。
都怪这破庙,破得墙上到处都是洞口,让这些反贼摸了进来,死在了里面。
“起来,去把尸体拖出去。”一个瘦高的衙役捂着受伤的手臂,往许久无人关注已经渐小了很多的大火堆里扔了两根柴,然后随便踢了一个离他最近的男人。
是阿牯。
被解开脚镣的阿牯一句话没说,老老实实开始拖尸体。
原本坐在阿牯不远处的卫慧清紧紧咬着唇,抱紧了膝盖,低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甚至不敢抬头。
只是,卫慧清怕的不是尸体,也不是衙役,而是……
她怕火光变亮后,她会忍不住再看向那佛塌之处,会被衙役们提前发现不对。
卫慧清克制着自己的好奇,克制着不去想之前自己偷偷望过去时似已无人的角落。
傍晚的时候,楚秀兰突然来找她,给了她一根头粗尾尖筷子一样的发簪和一块薄到锋利石头。楚秀兰没有多说什么旁的话,只说让她防身用。但是卫慧清就是觉得……不太对劲。
今夜反贼来袭,卫慧清也跟着慌乱了好一会儿,待衙役们彻底占了上风,她才松了些劲儿不再一直盯着打斗的人,转而看了楚秀兰她们今晚的宿处一眼。
只一眼,她就迅速收回了目光,再不敢看第二次。
因为……她好像没有看到人。
只有火堆,没有人。
一个不该出现的猜测,从那时开始就一直敲着她的心,让她很努力才能掩下震惊。
在衙役们杀退第二波的流民后不久,卫慧清的猜测被证实了。
因为反贼进过破庙,在阿牯把尸体拖出去时,郑义谨慎地绕场一周看了一遍囚犯的状态。
本就死了又死,人数减了又减的队伍,少了六个人,实在太明显了。
郑义站在小火堆前,看着空无一人连镣铐都没了的空地,整个人愣了好一下,才喊了其他衙役来一起搜庙。
只是,这会儿再搜,又能从这小破庙里搜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