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颜(33)

等人走了之后，他被罚跪，没有晚饭吃又要跪一晚上，可是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能和外面的人一起玩，为什么他们会觉得他会害他们。那一晚，他特别清醒，而旁边的声音也特别响亮，他听到了好几个小孩的哭声，似是在被父母责罚，难道他们也和自己一样？他不明白！

夜晚是漫长的，在漫长的夜晚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只是，不一定有人知道，而他就是其中一个。身上犹如被火烧般炙热，不对，是犹如被扔进冰窖般彻骨，冷和热，冰火两重天，不断交替，折磨着他的身体，啃噬着他的心。

小小年纪，他却依旧忍着，只因为爹爹曾说过，娘有病不想他吵着她，只因为他曾经偷偷去看娘，却吓得她缩成一团，将身边的东西都砸向他。

嗜骨的疼痛搅得他冷汗直冒，紧咬着牙关不溢出一个字，在唇上留下道道血痕，双手环抱，将身子缩成虾米，指尖掐进肉里的伤痛亦无法转移直达心灵的痛楚，一张脸已是苍白的毫无血色，却倔强的不流一滴眼泪。

他看到过娘泪流满面的样子，她的害怕让他觉得不舒服，所以他也将眼泪排除在外。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却已是两天后，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刚张开眼看到的就是李叔，他似有些疲惫的将头埋在手心里，抬头的时候刚好看见他醒了。瞳孔一下子撑大，嘴巴也是大张，忘了动作，就像给人施了定身术。

“你，你的眼睛…”手不住的颤抖，话也颤颤巍巍的说不下去了。

“爹爹……”“不是，我不是你爹爹，我不是。”跌跌撞撞的冲出来家门，他听着门嘭的一声关上的声音，垂下了头。

过了好久，李叔又回来了，他端着一盆水，神色忧郁。

“你…”他将水盆放在一边，指了指里面的水。

他将头探了过去，出乎意料的，他看到了一双血红的眼睛，眨眨眼，不是幻觉，真的是血红色的，不敢置信的抚上双眼，这一刻，他知道了娘为什么怕他，为什么外面的人说他是妖怪，为什么爹爹不肯让他出去。

“爹爹……”

“我不是。”李叔激动地叫了起来，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没有捕捉到，只是隐隐有些担心。

“你，睡吧，会好的，会的。”李叔像是累极了般，颓废的身影仿佛随时会倒下。

当天夜里，他怎么都睡不着，想着很多事情，他感觉自己在一天之间就长大了。突然有个黑影闪过，那熟悉的身影让他浑身颤抖--是爹爹。他感觉自己好像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又好像不是很清楚。

李叔看到他澄明的眼睛，一下子愣了，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不等他开口，一个手劈将他劈晕了。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大街上，周围围了很多人，纷纷猜测着这是谁家的孩子。

之后的日子，他都是在乞讨中度过，小小的他，不懂得何谓人情味，何为情，却知道了什么是事态炎凉，什么是冷漠无情。

第47章

“墨，喝了。”颜气恼的从侍女手中夺过，往墨眼前一推，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墨倚在软榻上，将视线转向窗外，抿着唇一言不发。

“墨…”颜冷硬的又叫了一次，身边的侍女为他捏了把汗，手心里已全是汗水。

“紫水，”见墨无动于衷，颜看向身边的侍女，“让他喝药，你知道本宫的规矩，不会允许人死在宫里。”

“是，宫主。”被唤作紫水的侍女吓得跪倒地上。直到确定颜确实离开了才松懈下来，整个身子软绵绵的摊在地上。

她抬头看了眼躺着的墨，以这样的角度，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但就算这样，脸上还是泛起了红晕。

“公子，你还是把药喝了吧。”紫水慢慢站了起来端起药送到他面前，这药已经有些凉了。

“公子…”紫水不敢看他，她也不想勉强他，可是，她更不能违背宫主的命令。

“公子请体谅一下紫水吧。”

体谅，好遥远的字眼啊。墨迷茫的看着她，那眼神似乎在说：从来没人体谅过他，没人在乎过他。

“紫水看得出来，宫主是很在意公子的，公子…”紫水咬了咬牙，眸中已蒙上一层雾气。如果公子出事了，她也活不了了。

“你把她叫回来好不好？”墨请求道，颜太忙了，忙到再也不来看他了。也因着他这忽冷忽热的怪病，才最终迎来了颜的关注，他刚刚不是想故意气她的，只是不想她走，可是…

“公子…”这要求，真有些难办。宫主从来不会回头，即使她知道她错了，她也不会回头。她曾经说过，人生的路就像是走台阶，有的人順阶而下，有的人拾级而上，但不管怎么选，当你经过后身后的台阶就被撤了。回头不会靠岸，只会掉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