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美人有两幅面孔(24)
久到长久没开口,嗓子有些哑了,才道:“就算如此,也并非你的错。”
理智上是这样,但情感上能这样想吗?
人类向来是擅长推卸,又擅长自责的动物,矛盾又纠结。
被迫背负别人的期望,是一件很沉重的事。
而在这种期望的背后,是一条血淋淋的人命。
只要沾染上,就逃脱不掉。
叶池的死和宋以纯没有直接因果,但又因为宋以纯的一个不经意的选择,叶池最终死亡。
这么多年,宋以纯是否释怀?
午夜回首,会不会想起那个不曾相熟的少年?
文惊鸿想,或许是会的,否则也不会在今日,献上那样一束花。
但他不希望宋以纯这样想,这样太痛苦了,更没有必要,所以他再次强调:“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我很抱歉今天提起这桩旧事,就到此为止吧。”
宋以纯看着文惊鸿清冷俊秀的脸,明明有一双凌厉的丹凤眼,偏露出温柔的神情,再含着一点忧虑悲伤,美得像是一首清冷的绝句,就连吟诵,也是无意义、不必要的,只需静赏。
宋以纯看着他,突然一笑:“你啊,似乎将我想的太好、太善良了。”
他的笑容带些恶劣,红唇吐出无情的字句:“我从不觉得是我的错,是他自己想死罢了。”
第12章 父母
宋以纯的话,有些出乎文惊鸿意料,他下意识一怔:“那你为什么……”要单独来祭拜叶池?
宋以纯明白他尚未说完的话,微微一哂,眼神带着怜悯同情:“看他可怜罢了。”
“可怜?”
宋以纯语气平淡:“叶池死得很突然,作为相关人员,难免会生出几分探究的欲望。”
叶池死后,宋以纯作为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难免会被警.察当做相关人员调查询问。
当然,因为叶池贴心地留了遗书,所以宋以纯很快就洗清了嫌疑。
宋以纯垂下眼皮,漆黑狭长的羽睫,在玉白皮肤上投落一块淡淡的阴影,他语气平静地诉说着过去发生的事。
叶池的出身非常糟糕,经典四件套:柔弱的妈,好赌的爸,不明事理的年幼弟弟,还有破碎的他。
叶父因为好赌欠了一大笔债,在外面躲债,直接失踪了十几年,叶母学历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只能做做零活,抚养年幼弟弟的重担,同样要落在叶池身上。
叶池每天白天上学读书,晚上还要去做兼职赚钱,过重的压力让他数次崩溃,一度想辍学专心务工,还是叶母劝他才坚持下去。
长期压抑的生活,让他在中学时期患上了抑郁症。
宋以纯不带感情道:“有那样糟糕的父母,能活那么久,他还挺厉害的。”
文惊鸿不解:“高中学业压力那样重,还要兼职,他都能坚持下来,甚至还考上了S大,可以说是拥有相当光明的前景,为何最后会选择自.杀?”
宋以纯摇了摇头:“你那是正常人的思维,但叶池的精神,已经不能称之为正常了。”
他是一名抑郁症患者。
抑郁症很难根治,甚至可以说无法根治,只能尽量远离发病的诱因。
他们的精神,就像一根很粗的琴弦,随着一次又一次“不小心”拨动,那根琴弦不断削弱。
弦削弱,但依旧能弹能运作,看着与寻常无异,直到最后一次拨动,弦彻底崩断。
弦断了,精神死了,他们的□□会随着精神死亡。
文惊鸿抿唇,思考宋以纯说的这些话,“他经历的每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都可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爸真是个混蛋,就这样让他独自承受这些。”
宋以纯没有发表看法,只是淡笑道:“你知道叶池遗书最后一句写的什么吗?”
“什么?”
文惊鸿问:“他说了什么?”
“他说,妈妈我恨你。”遗书的内容,却没有一句话提及叶父。
文惊鸿眨了眨眼睛,突然明白过来:“是恨啊。”
“因为有过爱,所以才恨,”宋以纯道,“叶父失踪了十几年,可能对叶池而言,就是个不负责任的陌生人。”
人不会对陌生人抱有期待,没有期待也就不会失望,却会对身边的至亲施以浓烈的爱与恨。
宋以纯见过叶母一面,那个时候她正缠着校方要赔偿金。
他没有说叶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道:“她对叶池寄予过厚望。”
叶池脑子聪明成绩好,她希望叶池能通过学习飞黄腾达,实现阶级的跨越,再也不用过这种苦日子。
她给予叶池无限的期望,期望他能结出甜美的果实,却没有提供相应的养料,最后,叶池枯死了。
文惊鸿又沉默了许久:“他们确实是一对糟糕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