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狐有什么错呢(102)

眼前在木柱上摇摇欲坠的林兰，做狐狸时无父无母般的长大，过了多少食不果腹的日子。就算是修得人形还是为了神仙的情劫。朗清眼圈骤然红了，他错了他真的错了，越桃的甜都是在苦里扒出来的，她就这么小心翼翼捧着这些来之不易的蜜糖，在这无依无靠的三界里悄声地活着。

而这一世的林兰在父母宠爱中长大，却因为“死于非命”的命格，怎么都求不得一个圆满。

林兰见方才还暴跳如雷的四爪龙哭唧唧了起来，小脑袋吓得一时间又往木柱后面缩了缩。这双红透了的双眸有太多林兰看不懂的情愫与心绪，而她却在冥冥之中感应到这所有的所有都是由自己而起。

“你别哭了。”林兰这才舍得从那柱子上下来，找了张帕子覆在朗清的眼睛上，朗清刚想拿下来却被一双柔夷制止住。

“你听我说完再拿下来。”朗清耳边传来了轻柔的女声，随后便听林兰说了下去，“我父母明知我一心想着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却仍是让我入宫待选，你说他们罔顾我的意愿。如今你亦知晓我想留在晋阳，就算是死在这里我都是不怕的，可你却叫我回京，你与我双亲又有何区别？

不过都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让我做着我不愿的事情，可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啊。若我此时走了，你让我怎么去面对那一个个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的病人。他们也是别人的父亲孩子兄长妹妹，难道我的命就比他们金贵吗？要活就一起活，要死就一起死，只要我还有一个病人活着，我便不会放弃他们。“林兰颤抖着说道，嘴唇止不住地战栗，强撑着直起腰板地推开了门。

刺眼的艳阳照向了孑然一身的林兰，她步履生风地在病患间奔走着，不大的平济堂早已坐满了，甚至有些病人坐在地上虚得都站不起来。

官府来了不少人煎药的照顾病人的，个个忙得不可开交。林兰面覆轻纱，挨个把脉皱着眉头写方子。那脉微细虚弱，渐缓却又弦紧，反反复复没个好转，只能是药用得不对。

朗清静悄悄地走到了林兰的身后，看着那纸上划掉又写上的药材说道，“这干姜附子汤性温热，若是寒症虐病倒比良姜起效得更快些。但要是热多的病患，加这附子汤就不妥当了。”

林兰转过身望向朗清，略加思索便道，“那便加柴胡可好，微寒还有疏肝升阳之功。”

“我觉着甚好，本来的方子就有草果，苍术，浓朴，半夏曲陈皮，如今再加上这柴胡调和，说不定有用。”朗清坐在一旁，又仔细地写着苍术要米泔水浸过的，煎服至七分即可。

“你对这药性的把控真是不错，苍术本是燥烈之物，米泔水浸过解了这燥火又不伤药效。”林兰眼中不禁多了几分赞赏之意，言罢就拿起方子着急忙慌地跑去抓药。

如今这疟疾蔓延开来，半个晋阳都有人腹泻不止，官府已然检查过了所有水源，将大多病人都圈在了一处宅院。林兰压根忙不过来，看完了平济堂的病人，又跑去那宅院里。

破败的废宅里灰尘朽气到处都是，许多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住地发着冷汗睁着眼睛看着天，不见一丝生机。

“钱大娘你快将这术姜乌枣丸服下，吃下去便不冷了，我再找些人给你煎药。”林兰坐在地上，托起钱大娘的头放在腿上，一点一点地喂她服下。

钱大娘浑浊的双眼这才有了动静，抬起勉强有点力气的手握住林兰的胳膊，声音极其微弱道，“我想活救我救我。”

“救，大娘我一定救你，你吃了药就会好的。”林兰见状差点绷不住哭腔，给大娘身上盖了些能保暖的草席，遥遥一望这里居然有几百个病人。

他们大多没什么钱财，生不起病治不起病，平日里吃口好的都舍不得，更别提去平济堂拿药了。没人在乎他们的死活，官府将这群人扔在这里便不管了，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起，也没有人能管得了。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人在生老病死前多么的渺小，这群人更是命如草芥躺在这等死罢了。

林兰再也不敢看向周遭一切疯了一样跑出去，毕竟她才是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哪里受得了这吃人的世道呢。

过了很久很久，夕阳斜照最后一丝余晖洒在了毫无生气的废宅里，朽败不堪的大门忽然被大力推开，林兰背着光亮艰难地拖着极重极大的箱子一步又一步地迈向了病人们。

而朗清在她身后拉着满满一车的药材，他不再阻止林兰所做的一切，甚至在追随着林兰的脚步。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君，只是个凡间的大夫，可身上的神性却较九重天更盛，而这神性是从林兰身上学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