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狐有什么错呢(133)
“漠北边塞物资匮乏,原以为你初入这里,会许多不适应,不曾想衣食住行竟也样样都惯。”裴亦安盛了一碗热汤递到新荷面前道。
新荷举起汤匙喝了几口,整个脾胃暖了不少,懒洋洋地回道,“说来也是怪,我自幼长在京城,来这里却觉得哪里都熟悉得很,像是前世的机缘似的。说不定啊,我前世就是这草原上的一只鹰,长空万里任我飞遍。”
“我看你不像只鹰,倒像只沙漠里的小狐狸,军中曾有人见过那狐狸生得耳廓宽大身量娇小,极为机敏。更重要的是,吃饱喝足便如你如今这般,犯懒地倚在一边,是乖张中难得的乖巧。”裴亦安放松了心神,言语间便多了些戏弄,毕竟是十几岁的少年郎,再心性沉稳也是跳脱的。
“好啊你个裴亦安,如今这几月是与我混熟了,竟还揶揄起来了我了。待明日,我必得在练武场上好好与你这一军统帅较量一番,杀杀你的锐气。”新荷作势就要上前打他,可惜刚用过饭正是犯困的时候,都是假把式罢了。
裴亦安配合得甚好,还真躲了几下,张嘴求饶道,“别别别,这些时日你打遍了我手底下的参将副将,军中谁人不知你武艺了得啊,何必又加上我这个手下败将呢。”
这马屁拍得极好,新荷面上那点子娇蛮立时变了样,俱是洋洋得意之姿道,“你知道就好,宫中的禁军统领都夸我武艺精湛,天赋异禀呢。”
“我观你的武功路数极为正统,可实打实过招时,却多了些混不吝的招数,这也是宫中老师所教?”裴亦安轻声问出了隐藏在心中的多日不解。
新荷听了这话,先是左右环顾帐内确是只有他二人,这才放下心来极小声道,“我同你说,你切不可讲于他人。”一双大大的狐狸眼目光灼灼看着裴亦安,十分谨慎。
裴亦安眨了眨眼,虽颇有些不解但也答道,“你尽管放心,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是与你一边的。”
“我本是没有习武师傅的,我五六岁时去寻皇兄们玩,恰逢他们在武场上练着,我便在旁坐着看了会儿。就这么一会儿,便将那招数记了个十成十,皇兄们的习武师傅见我有如此天赋,上奏了父皇,我这才得以习武。”新荷小脑袋凑了过去,贼头贼脑地说道。
裴亦安不禁皱眉,也极小声道,“只要圣上下旨,公主习武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何故说得跟做了贼似的。”
新荷撇了撇嘴,一把将那裴亦安皱起的眉毛捋直了,接着道,“你别急啊,听我慢慢道来,奇就奇在有了习武师傅后,我那哪是天赋异禀啊,简直就是不用师傅教,师傅说一我便能说十。那些个武功招式仿佛本就藏在我脑子里,只不过是待个契机重见天日罢了。”
“这事圣上知晓吗?还有旁人知道吗?”裴亦安此时才明白了其中深意,自古生有异兆身带祥瑞的人一朝崛起自是好,可若在潜藏之时被人察觉,那就有说不尽的祸事了,更何况还是在皇家。
“你看看你急了吧,父皇自然是知晓的,还有那教习师傅也是知道的,其余人连我母妃都不晓得。当时父皇屏退众人,沉思片刻与我说,天子之女本就应是神灵转世,天生大神通的,叫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都要父皇为我兜底,就是不要告知他人即可。”新荷接着道。
“那你今日说与我听,不怕有朝一日我泄露了此事,你就如此相信我吗?”裴亦安直视着新荷道,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新荷忽而笑了,明媚灿烂的脸上有着裴亦安看不懂的意味,她站起身子拉起裴亦安径直朝那草原奔去。
四下空无一人,只余夜空中的漫天繁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两人这一跑就跑出了二里地去,新桃纤细的手一刻也未放开裴亦安的大手。
“你看这里美吗?”新荷席地而坐,忽闪着眼睛看向裴亦安。
裴亦安先是看了眼星空,转瞬便将目光落在了新荷的身上,“美,很美。”
“裴亦安,这里你不觉着很熟悉吗?”许是天色太暗,新荷看不清裴亦安眼中的情意,她放开了他的手,指尖轻指着远处那块风化许久的碑。
那碑是百年前败落的草原部落留下来的,上面刻了些什么早已看不清了,而新荷对着这碑却笑了,她不知自己为何而笑,却觉着从未如此畅快舒心,大仇得报又有何愁。
裴亦安慢慢走近了这碑,在看清那一刻忽地站不住了身子,五脏六腑撕心裂肺之痛摧垮了他的脊梁,他倒在草甸子上捂住胸口险些喘不上气来。
“你这是怎么了?”新荷见状赶忙搀扶起他,只不过在触碰到裴亦安的瞬间,新荷也撑不住了与裴亦安一同倒在了碑前,脑海中一幕幕闪过,是手刃敌人的畅快,是无数女孩子在草原上奔跑的自由,是最后倒在血泊中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