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町的黑泽先生(215)

这洞口实在太深，尽管屋内有灯光，看下去依然是一片漆黑，望不见底，只能看到一个铁质的梯子架在侧边。

琴酒没有犹豫，直接顺着梯子一路向下，过了几十秒，才踏上坚实的地面。

此时上方的光亮已经几乎看不到了，但四周依然有一些光线，幽微得几乎找不到光源，只够借此看到四周。

这地方倒是和琴酒第一次来的时候毫无区别，三面是石墙，另一面则是望不见底的廊道，环境幽暗森冷，但仍然保持着干净。

……伏特加的清洁水平大概也不错。

琴酒没有停留，沿着深邃的廊道一路向前，不多时便来到尽头处。

眼前是一扇看起来几乎嵌在墙里的金属大门，他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几秒，刚要抬手，那门就丝滑地打开了。

一个声音从门内传来：“你要是再炸它，我可受不了。”

琴酒低笑：“我上次也没炸。”

“是啊，你只是把边上的墙炸了，毁掉了我的花园，”那个声音无奈地说，“我不得不假装自己在翻修房子。”

“当你给自己造了这么坚固的门时，就应该想到配套的墙，”琴酒理直气壮地说着，迈过大门，“否则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大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上，男人没有回头，只是注视着眼前的房屋。

这间屋子也同他上次到来的时候没有丝毫分别，冰冷的墙面，大量机械与线路，森白的灯光，连空气中浮动的微尘都清晰可见。

这样的冰冷，从上至下都透露出不祥的气息，这一路走过来，直到此刻，才终于有几分进入邪恶大boss老巢的氛围。

十几年前，炸了实验室之后，一路闯进此处的琴酒，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不过，此时屋子里还有唯一的，与当时不同的“东西”存在。

冰冷闪烁的机械中央，如全息投影一般，漂浮着一个幽暗的影子，像是把所有射向那个方向的光都吞噬了一般，显露出深邃的寒意。

虽然外貌完全不同，但那身乌云般的黑衣，倒是和上方油画中少年穿着的一般无二。

苍老的幽灵抬起眼，鹰隼般锐利的眼眸中，含着一股幽深的笑意：“没有想到，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会是这样的情形。”

“我倒是不太意外……你的长相。”琴酒回答。

如果忽视那双眼睛，他面前的老人几乎像是一团漆黑的雾气，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中，可以说比他这一路上见过的所有灵体都更像是标准的“幽灵”。

但这也正常，乌丸莲耶本来就该是个真正的幽灵。

琴酒第一次闯进这里的时候，幽深的地下洞穴内，嗡嗡作响的机械之间，响起的是不同于人类的，金属和电子摩挲出的声音。

“……是你。”那个声音在堆积的机械间环绕，像从四面八方审视这位不速之客，又仿佛一位老人在挣扎着苏醒，“……你来了。”

从那天起，琴酒就明白，这世界远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而他从诞生起经历的一切，都有答案。

所有追逐着组织的人都不会想到，传闻中那个神秘莫测的组织boss，其实已经死了。

它变成了一堆似人非人，似鬼非鬼，既非机械也没有魂灵的怪物，被困在地下十几米的密闭空间之中，只能凭借器械发出模糊不清的声响。

所有由“boss”发出的命令，都来自这个地底空间，那些听来经历过变声器过滤的声音，其实很可能毫无修饰。

很难想象乌丸莲耶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因为毫无疑问，在这场世界末日到来之前，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所谓的幽灵，他根本是以超出常识的方式，将自己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地缚灵。

所以，传说中的返老还童药是朗姆想要得到的，却对boss来说毫无意义，他甚至没有躯体，也永远回不到“童年”。

他只是在这幽暗的地下，日复一日地挣扎和等待，或许乌丸莲耶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能以仿若人类的姿态，出现在世上的一天。

在多年前见过boss之后，琴酒也曾经疑惑，乌丸莲耶对长生的追求到底狂妄到了何种程度，将自己变成这样的怪物，即便保留下残存的意识，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此时，他注视着面前的老人，却是缓缓微笑：“这是您想要得到的吗？”

“这只是最初。”乌丸莲耶也在微笑，在数十年的光阴后，再度以自己的嗓音与人对话，他的表现可以说是过度镇定了。

幽魂低下头，看着自己飘忽的手掌，“我想要的不仅是复苏，还有永恒的灵魂。”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琴酒，眸光灼灼：“我早就知道……你会将这一切带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