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缺狗吗(451)
独站在手术室外的司听白抬起头,长久地望着那亮着红的【手术中】。
刚刚还强势蛮横的戾气在此刻化作乌有。
右手开始无意识地颤抖,从内心底处蔓延上的恐惧将司听白包裹住。
长长地舒了口气,少女素来直挺的脊骨也颓下去。
在过去的十几年人生里,司听白还从未体会到过这种感受。
即使分出来一部分怒气到黎姿身上,但那埋藏在更深处的烦闷仍旧堵在司听白的心口。
不知道为什麽,她此刻竟然有些害怕。
原以为横在自己跟程舒逸间最大的问题是过去和周昭,但现在看来,所有问题的纽点似乎都在自己身上。
回想起程舒逸姐姐那久不能好的病,惨死在十年前却一直以失踪者身份埋在自己坟茔下的周昭。
绑架案更改掉的似乎并不只有司听白一个人的人生。
那夜山雨吃下去的也不只有周昭一个人的性命。
如果这一切真的都是那个人做下的,司听白不知道自己该怎麽面对程舒逸。
右手的颤抖蔓延至全身,绷直的双腿再也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在即将跌下去的时候司听白下意识抬手扶了一下,才不至于狼狈地跪下去。
即使她现在的状态已经够狼狈了。
那单薄的舞台服上沾满了鲜血,就连脸颊上也残存着程舒逸的血色,脖颈间的泪痕已风干,皱巴巴的衣领和沾满灰尘的裙摆。
刚刚那一摔,虽然没有明显出血点,但直面大地的背脊上也还是跌出了青紫。
闷在皮肉之下的痛泛上来,直抵心脏。
眼眶里的情绪再也承不住,无声的泪滴落下来,头顶手术灯闪烁,司听白突然想起程舒逸。
在自己离开她的这半年里,程游历又发过几次病,没有自己陪伴的程舒逸又独自挨过几个长夜呢。
或者往更前面追溯一些,自己缺席程舒逸人生中的十年里,每个程游历被抢救时签下病危通知书的程舒逸,她独自咽下了多少委屈和恐惧呢。
如果这一切的苦难根源是自己带来的……
司听白不敢再继续深入的想下去了。
她跟程舒逸之间的波折已经够多了,现在得到的一切都太不容易了。
如果事情真的是自己猜测的那样。
如果这一切的背后主使,如果程舒逸的所有苦难都是因为自己……
司听白突然觉得自己丧失了呼吸的能力,那股浊气抵住她的胸腔,叫她吐不出又吞不得。
就在她觉得自己即将要就此窒息过去时,眼前的灯灭掉了。
护士拉开了门,随即躺在床上的程舒逸被推了出来。
那股子浊气在看见程舒逸的脸时,奇迹般消散了。
强撑着扶墙站起来的司听白把护士吓了一跳。
看着眼前面白如纸仿佛随时都会碎掉的人,医生忘了要说的话,下意识问:“啊,您还好吗?”
“她呢?”司听白的视线落过去,平静睡着的人看起来像一触即破的瓷器,苍白得让人心疼:“她怎麽样?”
程舒逸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她总学不会好好对待自己。
相识短短一年里,这已经是程舒逸第二次严重到进医院的程度。
司听白不敢想象,在自己未曾参与过的那十年里,程舒逸又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时刻。
“病人的状态已经稳定了。”医生看着司听白,很轻地叹了声气:“手背的伤口已经处理了,被后视镜撞击到的腰椎没有伤到骨头,突发性昏厥是情绪过激导致的,再加上病人严重休息不足和营养不良,家属平时还是要多注意一些的。”
讲不出话的司听白连连点头,将叮嘱的话全部记下。
营养不良,休息不足,情绪过激。
这三种每一项似乎都是直接跟自己挂鈎的,司听白自责又内疚,她以为自己带给程舒逸的更多会是开心。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能给予的只有伤害。
“家属也别太担心了。”医生看着司听白表情里的痛苦,轻叹了声道:“病人休息休息就好了,明天就能醒过来。”
只能做出点头回应动作的司听白紧紧攥着病床的把手,跟着医生和护士一起将程舒逸送进病房。
在临走时,医生还是问出了压在心底的问题:“那您需不需要也处理一下?”
她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人,那干透的血色很是骇人。
“我没有受伤。”
司听白垂眸看着自己的满身狼狈,自嘲一笑:“我身上的血,是我爱人的。”
这些看似恐怖的痕迹并没有带来伤害,因为所有的伤口都是程舒逸在承受。
脸颊和衣服上的血都是程舒逸的,经过时间的风化,鲜红血色已经暗淡,变成了干巴巴的结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