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蟾香(173)
听出冯珍葩此话背后的真意,兰昀蓁坦然淡笑:“这个发夹,是我女儿的。”
“诶……?”扶楹有些愣住了,瞧了瞧掌心里的发夹,又去瞧兰昀蓁。
“不知是何时随手放进去的,不过,的确不该出现在包中。”兰昀蓁捻起那枚发卡,低眸看着,脑海中便浮现出栩鸢稚嫩的脸庞。
她不由得去看那孩子的父亲,心中对比着,父女二人的五官究竟何处相似。
“原是这样。”冯珍葩略瞧了眼贺聿钦的神情,见其神色如常,一时间不知是该安心还是忧虑,“扶楹,不是要去喝汽水?”
扶楹连忙应下来,迟疑地看了一眼场上神情各异的三人,终是离开去拿橘子水了。
冯珍葩看着两手边相对坐着的二人,不由得为他们俩感到心伤,嘴张了又闭,本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咽回去了。
早在当初与兰昀蓁在码头离别时,贺聿钦心中便做好了将来她会有自己生活的准备。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他却仍觉缺憾。
那份缺憾,并非因她与旁人拥有了一个孩子,而是自己同她错过了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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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六国饭店。
此番新修铁路得意竣工,胡慊算是立下大功劳。兰昀蓁从旋转门外踩着红地毯进入大厅时,在会厅门口,与旧友把酒笑谈的胡慊注意到她。
他面上的笑容忽而便局促了几分,与朋友说了两句,借故离开,临了时看了她一眼,又进了另一间房。
他有话同她讲,兰昀蓁看出来。
“这两年,你在苏州过得可还好?”房里,胡慊边说着,一边开始不熟练地给她端茶倒水。
这一幕使兰昀蓁看了发笑。
“一切如意。”兰昀蓁看着他递来的茶杯,未抬手去接。
胡慊的手与茶盏就这般在空中干巴巴悬停着,好一会儿后,方悻悻地将手收回。
“当年,你同贺亥钦的婚事,爹没能……”胡慊面有愧色,正说着,却被兰昀蓁出言打止。
“胡次长慎言。我父亲姓杜,名栒文,早在十三年前便已病逝。”兰昀蓁兀自斟了一杯茶,并不分给他丝毫目光。
知晓兰昀蓁心中对自己仍有怨恨,胡慊却也只能暗暗叹息:“如今聂老太爷病重,你若想与他离婚,爹……我自会支持你。”
他说着,从西装的暗袋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锦囊:“这里面装有一枚银行印章,你凭印章,可去银行保险库里取出十根金条。那些都是为你存下的,如今正好派上用场。届时,若离婚之事着实棘手,我会为你延聘律师……”
胡慊将那枚印章取出,压着锦囊,置于茶几之上。
兰昀蓁淡漠地瞧着他的举措,心底莫名地感到一丝哀凉。
外公当年信任的,便是这样一个无厌却又懦弱之人。
他本打算将家族产业交予他来打理,却不曾知晓,自己认可的女婿,早已背叛了女儿,与杨氏女暗通款曲,甚至为讨好新准岳父杨洪禄,竟在自己蒙冤入狱时,落井下石。
云家亦由此分崩离析,万贯家财,悉数由聂岳海和杨洪禄两人瓜分,而胡慊的交通部次长之职,亦是靠杨洪禄助力得来的。
至于胡氏与她的女儿……胡婉兮只比兰昀蓁小了两岁。
胡慊与杨氏补办婚礼时,对外称元妻患病多年,不愿拖累自己无后,是以二人早早地便和离,而后,他虽与杨氏成婚,有了女儿,却亦时常照料关切着发妻,直至她病故。
如此一说,时人无不赞许胡慊的重情重义,与杨氏的心善大度。
兰昀蓁看着那方印章,眸底一片寒凉:“这十根金条,抵不过我姆妈的一条命。”
胡慊听闻这话,后背的汗又细细地渗出来了,为难地看着她:“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要杨氏偿命。”兰昀蓁道。
“你!过去的事,何必再死死纠缠不放?”胡慊苦口婆心地劝道,“嫃儿,你也该放过你自己了,仇恨,是不会让你过得幸福的。”
“云家的人都死了,他们死得冤枉,血仇未报,我又如何能幸福?”兰昀蓁反唇相讥,“这么多年过去,你果真半分未变。从来都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受害者,一个调和者。”
“当年,你同杨氏苟合,与我姆妈和离时,却觉是杨氏逼得你不得不如此作为,即便是后来伪造证据,主动告发外公时,你照样将这一切归结到杨洪禄身上,认为自己这恶人的角色是为他而饰。”
“你心想着,只要心怀对云家满门的愧疚,骗过了自己,便是良心尚存的,便可心安理得地享受余生。后来发现我仍活着,你那满腔的“愧意”更加有了去处。”
兰昀蓁盯着他的脸色,一点点白下去:“你百般地补偿我,以弥补自己慈父的人设,特别是当这一切都在杨氏的眼皮下隐秘地进行时,你便愈发觉得自己身不由己,觉得自己为夫、为父,两头都着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