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蟾香(175)
兰昀蓁轻哂一声,起身,缓缓地走至杨氏面前。
“你……你想做什么?”杨氏的眸底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往后退却。
兰昀蓁却未给她这个机会,清脆又刺耳的一声掌掴,杨氏的左半边脸霎时间红肿起来。
“你敢打我?!”杨氏吃痛地捂着左脸,震惊地看着她。
胡慊瞧着眼前这一幕,也愣住了,微微抬起手臂欲加以阻拦,脑海中却又忽地忆起方才兰昀蓁所说的那番话,终是悻悻地重新垂下了手,未出一言。
杨氏怎甘心被一个晚辈如此欺侮?更何况,眼前之人还又是云蕴华的女儿。
她伸出涂抹着猩红指甲油的十指,尖锐而锋利的指甲即将划到兰昀蓁的脸庞,却又被蓦地扼颈推到墙面上。
“咳……”杨氏的脑袋猛然撞上坚硬的墙体,眼前一片昏花。
兰昀蓁的双手紧紧地扼住杨氏的脖颈,双目盯着她。
“咳……你敢……”杨氏的面色由涨红逐渐转为发灰,艰难地呼吸着,断续地吐出几个字眼。
“我有何不敢?”她每挣扎一分,兰昀蓁手下的力道便更重一分。
胡慊紧攒着眉头站在茶几边,双手不知所措地贴在西装两侧摩擦着,握拳却又松开,颇为局促。
适逢其时似的,门外的一道声音解救了他。
“娘,你在里头么?”胡婉兮在房外敲门。
杨氏听见了女儿的声音,眼眸直斜向房门处,嘴张得极大,欲寻女儿的救助,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婉……兮……”杨氏扯着嗓子,可声音仍是太轻太轻。
胡慊为难地看了一眼墙边的二人,又瞧了一眼被拍得微微震动的房门,终是沉沉地叹息了一口气,出门回应胡婉兮。
杨氏盯着照进来一牙光亮的房门口,以为自己迎来的是希望,却未曾料想是绝望。
“爹?”胡婉兮意外,“您怎么在这里?我娘呢?”
她似乎探头欲朝房里望,却被胡慊边说着扯走了。
那是一句叫杨氏彻底死心的话语——“你娘不是在楼下同那群太太们说笑?你找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这不是有事要同她讲么……”胡婉兮的声音渐渐隐没在楼梯转角处。
墙边,杨氏仍被兰昀蓁桎梏得动弹不得,窒息到额角边的青筋都条条凸起。
兰昀蓁不知压抑了心底多少的恨意,才不至于将她直接掐死。
她看着杨氏的眼尾处渐渐地流出泪水,那或许是生理性的,亦或许是心理性的。
“你可痛心、气愤、绝望?”兰昀蓁努力让自己面上的神情云淡风轻,对上杨氏愤恨的,不忿不甘的脸孔,“你抢来的这个丈夫,当初是怎样抛妻弃女的,如今亦若出一辙地还回到你们母女身上。”
“休……想。”杨氏的手僵硬地拍打着兰昀蓁的手臂,却撼动不了她分毫。
房间的门又从外面被旋开了。
杨氏面如死灰的脸庞上蓦然浮现一丝光与热,却又于看见那来人时被连根浇灭。
萧宪……她是晓得萧家这位心狠手辣的二公子的。兰昀蓁在苏州时,便是他一直相伴。
“楼下的酒会,已有人问起女主人了。”萧宪瞥了一眼兰昀蓁的动作,提醒她道。
兰昀蓁听见了,却又似未听见。
她微微俯身,凑近了杨氏,在她耳畔红唇低语:“你的表姊,要比你更早知晓你父亲的死因。杨洪禄,是因聂岳海见伤不救,活活流血而死。你最亲近、信任的表姊的父亲,害死了你的父亲。”
杨氏已缺氧得眼白上翻,一息奄奄,萧宪上前几步,手搭在兰昀蓁的肩头。
“够了。”他低声道,“剩下的我来处理。”
兰昀蓁的眼眸里蕴着一层薄薄的泪光,她冷然盯着杨氏,用力松开了她。
得以解脱的杨氏瘫倒在地面,摸着脖颈,大口喘息咳嗽起来。
“尽快离开此处,避开旁人。”萧宪送她至门口,叮嘱道。
兰昀蓁压下眼中的薄泪,最后低眸睨了一眼杨氏:“我姆妈经受过的那些苦楚,从今往后,你当日日体味。”
兰昀蓁转身离开了房间。
萧宪将门缓缓阖上,房间里透出来杨氏歇斯底里的嘶喊声——
“……我绝不会放过你!当初,你娘未能斗得过我,如今你也休想!”
……
沉寂了十余年的仇恨,如今终将要了结。
兰昀蓁出了房间,再无法控制心底压抑了许久的情绪,靠在廊道的柱子旁低首恸哭起来。
她本想就这样哭上一夜,可泪很快便止住了。
她听见楼道里有脚步声轻响,于是整理好仪容,尽量以头发遮掩住泛红的双眼。
“……怎么会是你?”看见对面的来人,兰昀蓁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