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蟾香(187)
——“宓妃留枕魏王才”,谁是“宓妃”,谁又是“魏王”,这还须多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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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北伐军挺进江西。
兰昀蓁托高瞻递去一封信,是给贺聿钦的,信中有从前同云肇寅交好的几位军官的消息,那几人如今都在北伐军之列,她望这封信能帮衬到他些许,至少是助他顺利归附北伐军。
她下楼时,正好瞥见聂绮倚坐在软沙发的角落里,松散地斜着身子,撑在扶手上提听筒与人通话。
“钱?可我只管府里的钱,商行里的都被大哥握着。”
不知对面的人提了什么要求,聂缇妆容精致的脸上,那两道眉一下子便细细攒起。
“你自己尚在商行中有一席之地,都拿不到手,我又从何处去给你弄来?”
听着这话,电话那头的人倒像是聂纮了。
兰昀蓁停住了脚步,侧开身,往墙边隐去几分身影。
楼下无人,聂绮朝四周瞥过几眼,不由得压低嗓音:“如今是战时,你又去……”
她以手掩嘴,兰昀蓁听不太真切,只隐约捕捉到“私盐”二字。
“到时被发现了,大哥和爹都饶不了你,小心你自己的脑袋也不保!”聂绮的语气有些急了,似乎很是为难。
兰昀蓁垂眸瞧着楼下聂绮的神情,将方才所听的联系到一处——
贩盐?若以聂纮的脾性,在战时挪用公款,倒卖私盐,凭此大发一笔国难财,倒也并非做不出。
兰昀蓁沉吟了片刻,心中谋算着。
陆路查封严紧,运量若小,获利便不多,运量一旦大,风险便高。想要避开搜查,又想尽可能多地将盐运出,最好的法子便是走水路。
聂纮如是做,生钱倒是快,只不过……海上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时有货船载重太多,在水路上遭遇急流或是强风,倾覆亦是常有的事。
楼下洒扫的丫鬟过来了,聂绮匆匆地叮嘱几句,将听筒挂下。
兰昀蓁定了定神,走下楼梯。
后者瞧见来人是她,并无好脸色,轻飘飘睨了她一眼:“不是都给老太爷瞧完病了,怎地还赖在家中不走?”
兰昀蓁不去计较她言语上的讥讽,只做听不见,淡淡微笑着:“还有一些小事要解决,六姨母不必心急,处理完后,我自不会停留。”
她实有一件事需办妥,那便是,见聂理司一面。
春风得意楼中。
各色茶客,四方云集,茶楼的二楼热闹哄哄地,有茶客围坐下棋,四周站了一圈人观摩。光裕社的弹词名家悠悠地扇动着手中折扇,至故事高潮时,轻拍一声醒木,将听书的、未听书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兰昀蓁坐在石绿和孔雀蓝玻璃隔成的包间里,听着外头的说书人默了一霎,将茶客们的胃口高高吊起,才接着绘声绘色地道出下文。
她听出来,那人说的是《描金凤》。
正听到,京中大旱,钱术士应诏求雨,得封高官,为惠兰申冤,擒获幕后真凶时,聂理司便由跑堂领着上来了。
“坐。”兰昀蓁将视线从说书人那神飞色动的脸上移开,落于聂理司身上。
从前聂理毓尚在时,他这个姨太太所生之子,向来是无太多存在感的,如今却也得了聂缙器重,有了父亲的栽培,很快便成熟稳重起来。
衣着、气场,皆不同与以往了。
后者立着瞧了她一眼,少顷后终是落座。
人方坐定,跑堂的转身便将一壶香茗送上楼来了,殷勤地笑着:“三小姐和公子可需用些什么点心?”
“松月楼的素蟹粉面倒不错,可要他送一碗过来?”兰昀蓁问道。
聂理司摇头,正襟危坐:“不必了,我并不久留。”
他拒绝的倒是干脆利落。
跑堂见自己无用武之处,便悄步出了包间。
“你之前不常来此处?”兰昀蓁掀眸看他。
聂理司略扫了一眼这古色古香的包间,淡淡回道:“我并无过多闲时,自不能与三妹一般,叫跑堂的都记住。”
兰昀蓁的眉梢轻轻挑起:“看来,老太爷对二哥,仍无法似对长兄那般的倚重。”
“你说这话,是何意图?”聂理司的眉头微拧。
这般模样,倒与聂缙有几分相像了。
“二哥误解我了。”兰昀蓁抬手,将茶水缓缓注入茶盏中,“这一包间,其实是老太爷的专座。从前,他常与人约在此处商谈生意事,多数时候,是长兄陪同,偶尔亦会唤我一并去,久而久之,便连跑堂也认得我了。”
聂老太爷对大房的小儿子并不亲近,这是聂府上下,众人皆知的事。
姨太太曾叮嘱过聂理司,凡事以爹为重,有了他的器重,老太爷那处可不必再多操心。可这,仍是他心底过不去的一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