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蟾香(7)
四处晃动着,似是有人在打手电筒。
兰昀蓁不由得眯着眼,抬手遮挡刺眼的白光,耳畔听见那人脚步愈急,迅速走近了,人还未显,声音先到,接着喘气声:“贺先生、唐先生,船长请你们过去一趟。”
手电筒的光打在甲板上,她放下遮挡的手,看清来人。
照制服和帽子来看,是船员,而且是二副。
“查清楚了?”唐培成总算不再皱眉。
二副快速扫了眼兰昀蓁,支吾着:“是发现了……”
他显然顾虑有她在场,并不愿说出口。
她识趣道:“我先回……”
“无妨,直说便可。”贺聿钦打断她。
此话一出,唐培成略有不满的视线投向他,接着又落到她脸上,紧锁着,“你说。”他话朝那位二副。
兰昀蓁只作瞧不见,一心看着贺聿钦。
二副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讲:“教堂里发现一具尸体,是聂家大少爷的。”
她面上平静听着,心中却是骤地一沉,月牙的指甲又陷入掌心肉里,好似感受不到痛楚。
“是他?”唐培成与贺聿钦对视,显然深有疑虑。
“时间紧,两位先生赶紧同我去吧。”
要去教堂一探究竟,这是个不二的机会。
兰韵蓁脑海中浮现过方才的种种,决意赌一把,表面上静静地立在那儿,心中却又是急迫地等待着。
“凶手还未找到,你孤身回房不妥,与我们一同走?”
贺聿钦垂眸看向她,侧身征求她意见。
兰昀蓁抬眸望进那双漆黑的眼。
四目相视。
她知晓,自己赌对了。
第3章 海潮惊梦铳(3)
唐培成走在最前,她跟在贺聿钦身后。
当她走进教堂时,聂理毓的尸体恰好被盖上白布,她瞥见了最后一眼。
兰昀蓁站在两侧靠背长椅之间的走道上,四周皆是威严宏丽的弧形高拱门,琉璃吊灯悬在半空,映照着斑斓的彩釉玻璃,在暗黑的夜里,散发出犹如艳鬼般的稠丽,洒在教堂最前端的巨型十字架上,既神圣,又诡谲。
“……我以油涂你,因圣父,圣子及圣神之名,阿门。”
尸体早该被担走,神父却执意要行涂油礼,即使手中没有圣油,也执意念完祷告词。
想来也是,人死在教堂之中,当真是讽刺极了。
她漠然看着盖上白布的尸体被抬走,转身见贺聿钦以一块帕子隔手,捻起一枚子弹壳。
“瞧这子弹口径,他大抵是被那帮军阀记恨上了。”唐培成接过去看,而后将子弹壳交给收集证物的船员,偏头见贺聿钦弯下腰,“你在捡什么?”
兰昀蓁看过去,霎时紧张起来,目光紧锁着他的手。
贺聿钦缓缓起身,展开手。
“佛珠?”唐培成双手插兜,微眯了眯眼,“基督教堂里为何会出现佛珠?”
还是……被找到了。
兰昀蓁就站在离二人不远的地方,抿着唇,双手背于身后,下意识地摩挲起右手腕。
“总归定是证物。”
一道男声自外而来,伴着皮鞋的踢踏声,康修铭出现在门口,笑道:“你们两个倒好,撇了我到这儿来了——云小姐?”
康修铭再一看,见她在这里,很是意外。
贺聿钦用帕子将那些佛珠包裹好,转身:“怎么这时候过来?”
“这房间隔音不好,走廊上总有船员经过,就这样被吵醒了。”康修铭回罢,又看向她,“云小姐是……?”
“我睡不安稳,便想出来散散心,没想到遇见唐先生和贺少将军。”她微微一笑,又解释,“贺少将军担心我一人不安全,便带我一同过来了。”
康修铭瞧了眼贺聿钦,笑一笑,对她道:“此地血气重,你一个姑娘家不宜留在这,我叫船员送你回去。”
闻言,她目光瞧向贺聿钦。
后者朝她微微颔首。
兰昀蓁低首,被发丝遮挡住的眼神落在他握拳的手上。
本想亲自确认那佛珠,但如今却无法冒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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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天已然是朦朦亮。
周缨馨尚在安睡,兰昀蓁翻开那本《巴黎茶花女遗事》,拿出票据,欲塞进行李箱中,不料周缨馨此刻醒来。
“……小蓁姐,你何时醒的?”周缨馨揉着眼,有些迷糊。
她淡定自若地将票据重新夹回书页里,声音轻柔:“我有些睡不着,便出去走了走。”
周缨馨眯眼打着哈欠,揿亮床头灯,拉着她一起躺下:“开着灯睡,这样就不怕了。”
兰昀蓁笑一笑。
比她小三岁,还是个小姑娘。
沙沙一阵响,身旁的人轻轻拍她肩头,于暖黄的灯光下递出一板东西:“我带了安定片,小蓁姐你实在睡不着就吃一片吧,很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