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湾北街还在排队吗(66)CP

作者: 青容 阅读记录

哭声和呕吐声充斥环绕着这家店,凄苦得可怖。

被聂逍找到时,陈秋持已经不知道在这儿坐了多久。

俞铠的房间非常空旷,除了一张直接铺在地板上的床垫,几乎没有家具。房间另一边的天花板上,静静地悬着一个练拳用的沙袋,很是沉重。

聂逍蹲下,试图握住他的手,陈秋持僵持着不给他握,事实上,不只是手,他整个人都僵持着,后背抵住墙,绷紧每一寸肌肉。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却咬牙切齿地低声念叨:“你个傻子,你个傻子……”

陈秋持觉得自己被千钧重的石头压着,明明应该伤心,而他却是愤怒,愤怒到五脏六腑都在嘶吼,外表却什么反应都没有。渐渐地,他的身体开始不可克制地抖动。

聂逍以为他哭了,低头看才发现没有泪。

“你别这样,你得哭出来。”聂逍双手抓住他的手腕,“陈秋持,哭出来!”

他哭不出来,眼里是干涸的,身体也是,像一块久旱的土地,布满裂痕,并且随着他的颤抖,碎成更小的碎片。陈秋持想要推开他,推不动,猛地咬在他胳膊上。聂逍只是微微皱眉,甚至将胳膊往前送,似乎在鼓励他咬得更深一些。陈秋持一下子就丧失了最后一点力气,瘫在他怀里,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如受伤的兽。

“没事了,哭出来就好了。”聂逍紧抱住他,揉着他的头发,声音低沉且安稳,“我陪你。”

陈秋持却摇头,深吸一口气:“这是我的报应,我干了那么多——所以全世界都在一点一点离开我,每离开一个人,我就少了一块,我感觉越来越透明了,我就快没有了……”

“你不是没人在乎的人,你没有越来越透明,你在我这里,越来越实在,越来越重。陈秋持,你看看我——”

陈秋持打断他,发出绝望的嘶哑声:“俞铠,是我害了他,我不应该带他回来,如果他现在在某个疗养院,还活得好好的。”

“不是的,陈秋持,你没有害他,这是意外,是很多巧合,他很不幸,但这真的不是你的错。”

“是我!真的是我!你不知道,我收留他是有私心的。他是我的刀,我让他在周乘来的时候保护我,他做什么都可以,他就算是杀了人,都不用承担刑事责任,最多就是强制送去精神病院。聂逍,这些都是我计算好的,如果真的出现那种情况,他可以用来挡在我前面,或者替我做我不敢做的恶。他到死都不知道,我冷血、自私,我不配被他护着!”

说完这些,陈秋持没有再流泪了,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枯萎在原地。

他被聂逍拽回房间,几乎毫不费力,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头晕脑胀,身体轻飘飘的,像一缕游魂。那双充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聂逍,却又没聚焦在他身上,天知道他在看什么。

聂逍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心里泛起一阵酸楚。他按住陈秋持的肩膀,让他坐在床边:“别这样说,陈秋持,你对他很好,不管你最初的想法是什么,都一直在保护他。我知道的,我看得见你每次都拦着他,生怕他惹事儿,更怕他伤了自己,你没有利用他。”

陈秋持垂着眼,轻轻摇头。

“睡一觉吧。”他低声说,“我陪你。”

“不用了。”陈秋持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给我一点……给我几天时间。”

“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

“没什么不放心的,我没事了。”

“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吧,脸色那么差,一点儿都不像没事的样。”

陈秋持突然抬起头:“我应该是什么样?我本来就是这样!你才认识我几天?你管得着我么?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你听不懂吗!”

聂逍的眼睛瞪大了一瞬,又立刻垂下来,像是被突然掐灭的灯。

“聂逍,别逼我,我需要自己待着。”

聂逍什么都没说,只冷冷地,深深地看他一眼,转身关上了门。

门外的死寂是他的犹豫,陈秋持等了一阵子,听到下楼的脚步声,才放松下来。俞湾那么多人,他每天都能看到很多种眼神,愉悦或伤感、好奇或审视、玩味甚至是放浪的,唯独这一眼,温柔、忧郁,似乎还夹杂了些许失望,而失望,恰恰是他最怕的一种目光。

陈秋持在第二天下午坐在了净慧师父的禅房里。

“听说,你做了个很大的手术。”

“你知道?”

“平安就好。”净慧师父摸摸他的头,宽大的衣袖轻拂过他的脸。

陈秋持闻到他衣服上的檀香味,又注意到袖子上有两个小洞,大概是香客太多,来往间不小心烫的。他很想问父亲过得好不好,却不知怎么开口,视线只跟着那两个小洞游移。净慧师父动作不大,衣袖晃动的幅度很小,很慢,像是某种催眠的节奏,竟让他感到晕眩,他甚至想在这里睡一觉,像小时候一样,在爸爸身边,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