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港来风1990(177)
豪放嗓音惊起了檐角几只灰鸽子。
流苏手包的珠链挂在她手腕上,随着海风发出清脆的响。
聂远心中一动。
因为学习英文,他最近和丽珠来往频繁。可后知后觉,原来来到石澳的丽珠,才是‘妈妈桑’外壳之内的那个‘芯’。
不远处的麻将声果然停下了,花衫阿婶们跑出来,金镯子撞得叮当响:“阿珠,今日这样早收工?哇,你带了朋友回来?”
丽珠笑了笑,不知什么时候,烈焰红唇淡了许多,这样看起来多了几层文雅。“聂生,是我的英文老师。”
她领着聂远上二楼:“这是我租的一间屋,想要买下来,但是村民保守,都是祖屋,不肯交易的。”
聂远跟在身后,楼梯狭窄处要侧身才通得过:“你喜欢村庄,不喜欢闹市区?”
丽珠没有回答,却借曲唱起来:“红港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
他跟着她进二层小阁楼,这里没有一丝一毫将要出嫁办喜事的氛围。
一张书桌上压玻璃,玻璃下面塞着一些照片。
照片只有两种,单人的,同边叙的。
那时两个都更年轻,丽珠已经有如今风韵,边叙则似初出茅庐,平头也盖不住他英俊面孔,眼神与年纪不相符的狠。
聂远轻轻一笑,叩了一下桌面:“难怪人称黑面煞神,讲真话,我常常见到都是边叙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很难想象他在洪义有这么大的号召力。”
丽珠沏了一壶热茶,里屋换上驼色格纹高领毛衣,下面是咖色条绒喇叭裤,同日常形象相去甚远,看起来极富亲和力。
“阿叙在妹妹仔面前,一向是有求必应的。你负责带妹妹仔,当然常常见到他温柔的一面。”
她讲起这些,好像一个局外人。
“即便如此,你还是要同他结婚?”
丽珠推开窗,夜幕下南太平洋的浪头扑在防波堤上碎成玻璃碴。咸腥海风灌进来,桌头上的《东方日报》猎猎作响,
聂远拿起来看,头条标题醒目:“石澳填海工程获批,百年渔港将成历史。”
丽珠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咯。但总归我比阿叙要幸运,起码我嫁给爱的人。阿远,你可不可以体谅我的自私?”
聂远看着她的侧脸:“我觉得你好傻。”
“他心底没你……”
丽珠看过来,笃定的望进他眼睛里面:“不,他心底有我。”
聂远按住她的肩膀,简直恨铁不成钢:“你……”
“他只是不爱我。他不爱我,所以无论我多漂亮、贤惠、善解人意,我越完美,只会让他更加认清,他有多爱子宜。”
“我们都晓得妹妹仔不完美,也许明明软弱却不讲道理的固执,明明想要赚钱还脱不下孔乙己的长衫,还会肆无忌惮浪费唱歌的天份……但她就是这样命好,边叙爱她。”
……
‘冠南华’今日晚过一个钟才打烊,启东坐在宾士车里,看到礼宾小姐走出来,便下车拉开了后排车门。
安子宜今天穿堆叠领墨绿针织衫,下摆随意掖进毛边九分牛仔裤里。她踩着及踝麂皮短靴,踏在红砖路面,边叙一八八公分身高,甘心俯身做她一人车童。
宽大手掌抵住镀铬车框:“当心头。”
她的苹果脸此刻抬起来,不远处霓虹在细雨中洇成光斑,在两人之间织出一张透明的网。
边叙手掌贴着她纤细的腰,预备抬步上车。
“叙哥,有尾巴。”启东靠在他身后,不动声色讲一句。
于是男人不着痕迹的后退,冲车内刚刚落座的女孩挥手:“再会。”
他在车外,关上了车门。
第141章 紧要关头
他身上黑色大衣在街灯与小雨中浮出龙鳞似的波光,手工剪裁的驳领竖着,各色招牌映得他侧脸像浸在显影液里的底片。
长腿迈动,衣角翻飞,骑楼下三个飞女交头接耳:“哇,靓过许文强啊!”
有大胆的上前:“先生,方不方便借个火?”
边叙停下,驻足为女孩点烟的动作惊亮橱窗感应灯。
透过玻璃折射光影,果然看见两位古惑仔在马路对面探头探脑。啧,占尼虎这样心急?派两个未出师的马仔。
他侧低着头,清晰薄削的下颌令少女心中如同小鹿蹦迪。
“先生贵姓?落雨天寒,不如上楼同我饮茶?”
边叙遽尔一笑:“Sorry啊,家里太太管得严。”
妹妹仔最爱吃醋,当初看到牌桌上靠着他的舞女都要翻脸走人。
宾士车一路往‘毅昌大厦’开,雨势越来越大。如同瀑布倾泻在车身上,雨刷来不及清理前挡玻璃,雨点敲击车皮的声响震得人心发慌。
“启东,上车时你同边叙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