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弦赋(132)+番外
马车内再次静下来, 流筝能感受到身侧人清浅的呼吸声, 以及他抬手动作时, 衣裳摩擦的细微声响, 平时这些声音意思瞒不过她的耳朵, 只是如今不知为何, 忽然觉得这细小的声音入耳, 竟是这般烦闷, 令人生厌。
一路上, 流筝没再开口说一个字。
直到马车在一处停下,外头传来脚步声,奚奴马车外道:“公子,行程劳累,还是先在一家客栈中留宿修整一夜,明日我们再赶路。”
谢修珩没有立即出声,先是看了眼身旁的姑娘,“流筝姑娘意下如何?”
流筝睁眼,不咸不淡瞥他一眼,“你的人,问我做什么?”
她掀帘下车,对上奚奴窥探而来的视线,顿了一下,转身进了客栈。
谢修珩看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没忍住牵了牵嘴角,奚奴见他也跟着提步下来,凑近一步,小声纳罕道:“公子,流筝姑娘是不是生气了?”
谢修珩当真停下了脚步,问:“依你之见,你觉得她为何生气?”
奚奴心中也不知何解,只是挠了挠头,说出自己的心中的想法,“属下觉得,你既已经打算与流筝姑娘同行,路途中又救下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流筝姑娘见了,定然心中不好受。”
谢修珩瞥了他一眼,“奚奴,未曾想你四肢发达,头脑也不简单。”
奚奴:“?”这话听上去,既像夸他的,又不像夸他的。
谢修珩正要离去,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白裙少女提步匆匆上前,先是望了眼流筝离去的方向,之后便将目光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咬唇道:“公子,是不是你身旁的那位姑娘生我的气了?若是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向那位姑娘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
白裙女子稍稍一怔,抬头望向身前的男子,他身形高大,气度不凡,面容英隽,面色一如既往的温淡,却无端让人觉得疏冷,她心下一颤,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位人前疏离的公子,在听见她提前那位姑娘后,态度更加冷淡,“你想向她解释什么?”
他面色不温不淡,嗓音也平平,然而这话听在她耳中,仿佛不是一句简单的问话,而是在对她道:“你配吗?”
谢修珩从始至终没有分给她一丝目光,简单留下一句后转身离去。
奚奴立在身后,直至他的身影远去,才抬脚走到白裙少女身旁,沉声道:“你若是不想惹祸上身,便不要招惹方才那位姑娘,离她远些,哪怕是惹怒了我们公子也好过于她,不然,若是哪里伤了残了,就不好说了。”
白裙少女定定立在原地,好半晌,才松开自己紧攥着裙摆的双手,凉风拂过,她才察觉到,自己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
夜色黯淡,疏冷的月光透过窗子垂进来,流筝躺在包厢柔软的床榻上,辗转反侧,不知为何,就是难以入睡。
只要她一闭目,眼前浮现的便是那日山洞中的景象,以及今日谢修珩与那女子对视的模样,虽说她观察着,那人面色始终冷淡,只是这人向来脸上都不怎么有情绪,难保他的内心也如面上一样平淡。
他才智过人,心细如发,不可能看不出来那女子的诡异和破绽,也正因为此,她才不明白,为何他明知道那女子在撒谎,还将她带在身侧?总不会是真的被颜色所迷?
但是,万一呢?若是……若是他真的上了那女子的当呢?
毕竟他那人,蠢到连自己被她下药都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
她撒谎说自己全忘了,他竟然也真的信了。
流筝越是想下去,越是心绪难平,直挺挺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睁开眼,她平复了会呼吸,忽然抬手触上自己的双唇,缓慢摸索了一会儿,翻身而起。
不对,他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
流筝正凝眉想着,隔壁包厢忽然传来一声轻响,极轻极快消失,却没逃掉她的耳朵,那声音在这夜中透着几分诡异,流筝骤然起身,随手披上一件外衣,推门而出,连敲门的礼节都抛之脑后,一脚踹开隔壁房门。
却在看见映入眼帘之景的那刻,罕见的顿了下。
房门,桌子椅子尽数倒在地上,混乱一片,未开灯的房间,有一道高大的影子立在一旁,而另一人则伏跪于地上。
屋里尽数是打斗的痕迹,流筝眯了眯眼,看向那处站着的人。
谢修珩朝她看来,“是方才的声音吵到姑娘了吗?”
流筝自然不能说自己一直没能睡着,正要开口,脑中忽然闪过什么,“你敢说你不是故意引我来的?”
奚奴此时已经点上灯火,流筝因这突如其来的光线眯了下眼,这才得以看清房中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