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少年1997(5)
赵迟来心里一股无名火。
恰在此时前道闪过一道车灯,一辆摩托车从转角冲出来。
离得远并不危险,赵迟来没躲,但有个白影倏然从眼前闪过去,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移到她身后。
她回头想问问怎么个事儿,就听“哗啦”一声,摩托车溅起一滩污水,正正好盖在她背后。
面前是一张干净白皙的脸。
平时站直了这张脸能比她高大半个头,但现在正以一种鸵鸟依人的姿势,斜埋在她肩头齐平的地方。
分明是盛夏的天,身后从腰背到裤脚却冰凉刺骨。
“……”
赵迟来双目渐渐圆瞪,终于知道他刚刚在忙什么——
忙着找一个依靠。
“呵。”
男的。
十五分钟的路程,回到田字巷雨势竟然渐渐停住。
经过张鑫家前面的大树茶馆,赵迟来多看了两眼。这个点居然还有很多人,不像往常三三两两坐在外面喝茶吃粿,而是围在大堂的电视机跟前说话,都是附近的街坊邻居。
她想起来什么,啪一下把伞收了往身后丢:“黎明律!我要是没赶上直播你就死定了!”边说边跑。
黎明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家里的灯还是黑的。
梁惠还没有回来,赵迟来直奔厨房,把电饭煲插进去开启煮饭,再胡乱收了一套衣服冲进浴室,刚把衣服脱了,感觉身后吹进来一阵凉风。
左窗页那块裂了很久的磨砂玻璃终于在今天破了,雨水卷着碎渣淌了一地,冷倒不至于冷,但院墙对面就是黎明律的书房,她多少有点要脸。
来不及正经补上,赵迟来在餐桌底下抽出一叠报纸,随手翻出一张,左边写着:
【见证历史!港股恒生指数首次冲破15000!】
右边写着:
【钢价持续走低,7月或将迎来断崖式下跌!】
没什么用,可以贴。
她折了折又撕了撕,很快用胶带把破损的大洞补上。
水声淅淅沥沥,朝外一面的头条经过断章取义,只剩下“港股断崖式下跌”。
她洗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出来。
电饭煲里的夜宵已经热好了,是她最爱的那哥鱼丸汤!
那哥鱼。
肉质鲜美但骨刺多,通常拿来剁糜糜,揪成丸。除此之外,另一种常见的做法就是做成鱼饭。冷却后的那哥鱼肉质硬实白嫩,可以像剥云糕一样一块块剥食。
如果和冬菜或者咸菜一起煮,味道也很鲜美,但自从小时候有一次赵迟来被水煮鱼刺卡了喉咙,这种做法就多年没在家里的餐桌上出现过。
而且此后赵庆国就开始苦练剔骨功。
现在他已经对剔除那哥鱼骨很有经验——
先打掉鱼鳞,再把鱼头和鱼尾切掉,鱼肚里的内脏清除,鱼身放平在砧板上,用刀面在鱼身上拍打,使鱼肉松弛与鱼骨分离。
拍打二三十下后把鱼身翻过来,试试能否把鱼身上的大骨拿出来,如果拿不下来,那就继续拍。当主骨架能轻松摘除时,鱼身上的小刺也差不多会跟着主骨架被连根拿掉。
如果不怕小刺,接下来直接剁成肉糜就可以做丸了,但赵庆国每次都会再捶打一番,一点一点把小刺给挑了,再给她吃。
眼前这碗鱼丸热气腾腾,鲜香扑鼻,还飘着葱花,显然是他临走之前做好的,再由梁惠二次料理。
赵迟来看一眼时间,十一点整,离直播开始还有十多分钟。她端出内胆打开电视,坐上沙发打算边吃边看。
第一口鱼汤刚到嘴里,突然眼前一黑——
电视机炸了?
外边很快响起嘈杂的说话声。
赵迟来松了口气,只是停电而已。连忙踩上拖鞋出门,直奔右后方的表哥梁辰家,他以前开过录像厅,家里有发电机。
想起这一茬儿的显然不止她一个。
她刚出门就碰上两个人,一个右边来的黎明律。她哟了一声:“刚不是说不看吗?”
他头也不回:“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赵迟来轻嗤:“死装。”
另一个右前边来的,远远看见她的影子就挥上手了:“慢慢!”
【文思泉。
1980年二月二十八生,赵迟来斜对巷的邻居,牌坊街最优雅的厂二代小公主,也是赵迟来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你家不是能发电吗?”赵迟来一愣。
“我爸不在,我和我妈不会用……”她对手指。
“那愣着干嘛,叫上你妈一起啊!”
“她,她不好意思。”
“都是街坊邻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来劝劝!”赵迟来自告奋勇。
她端着碗进了这家,吃到一半又端去另一家,等她进屋时,手里已经只剩个空碗。
屋里沙发上坐了一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