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他学不会乖软(61)
“你找人撒?”苍老的声线传来,男人循声偏过头。
是隔壁一个躺藤椅上晒太阳的小老太太,着一身打满补丁、洗得发白的藏青布衫,正微微眯眼笑吟吟看他。
她身旁放了张矮凳,上边搁着杯口结满茶垢的搪瓷缸,热气袅袅冒出,茶香氤氲。话落,小老太端起茶缸,慢悠悠呷哺了一口。
荣峥犹疑地点点头:“嗯。”
“找这家娃娃?”
“……对。”
“那你好等哦,”老太太继续道,“早早见他背个大包出去,也不懂要几日才会回来,会不会再回来。”
最后一句让荣峥耳尖一动,看她似乎话里有话,便顺势往下问:“您认识他?他好像很久没回来了吧?”
“久得嘞,应该好多好多年了,我老啦,记不清了……他常住这儿的时候还是个学生仔哩,读书厉害的。”
那大概是初高中时期,穿校服、成绩好的小川,他没见过的。
荣峥心底酸涩柔软,迫不及待想从老人家口中了解更多:“是啊,念书很厉害,脾气也挺厉害,轴。”
老太太也是寂寞久了,逮着个能说话的,就叽里咕噜倒豆子般往外捅:“随他老子啰,他爸脾气往天上走,娃娃……唉,也是遭罪,唉。”
程川鲜少同他聊自己的过去,荣峥只记得对方说过父母早亡,至于别的……一概不知。
“他爸爸脾气很差?”
“差。”老太太道,“烂人一个,整日不是喝酒就是打牌,输钱了就回去打老婆孩子。娃娃小时候没少挨揍,哭声让人心疼得哟,可怜我老太婆没本事帮不上,只能偶尔给他个饼吃,唉。好在娃娃争气,考上顶好的大学,出去了。他爸后来没几年也让车撞死了,死得好,省得拖累娃娃……”
荣峥恨生不逢时,不能在那时就将程川带走,远离这个糟糕的原生家庭:“警察不管吗?”
“关起门来的事,公家哪里管得着哦。”
他欲言又止,还想再争执两句,但看着老太太理所当然的脸色,终是咽了回去,只问:“那他妈妈……”
“死得比他爸早很多年哩,”老太太眯起眼睛回忆,“说是大雨天出门,掉江里头让大水给冲走了……留下娃娃一个,唉。”
她说一句便要叹上三声,荣峥的心脏被那一声声叹息压着,沉得厉害,一老一少相顾无言许久。
半晌,男人摘下腕上价值百万的表,站起身,又从钱包里抽出为数不多的几十张整钞,一起递给老人家:“谢谢。”
“哎呦,”小老太太被他吓一跳,“这是干什么呢,快些收好,仔细风给吹跑了……”
“收下吧。”荣峥用表将那一沓钱压在对方放置茶缸的矮凳上,不顾劝阻,起身离去,“谢谢您当年给他的饼,还有和我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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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地点位于乌兰察布下辖地区,老家所在城市没有直飞航班,程川只得先回京市,经一夜休整后,次日租了辆车再上路。
四季的日历不知不觉便翻到了暮春,晨间空气沁凉,程川的心情也十分轻快——因为就在昨日,他收到佳利拍卖行负责人的来电,被告知几十天前自己授权给他们进行拍卖的摄影作品被一位外国企业家看中,爽快地以近八位数价格成交。
过高的溢价让程川第一时间以为是荣峥又在作妖,但负责人很快表示,对方确实热爱摄影,早年就已高价拿下不少作品,这才让他放下心。随后,愉悦地踏上新旅程。
“到底还是个以物喜的俗人……”程川轻踩油门穿越钢铁丛林,时而看一眼后视镜,里面折射出的玻璃幕墙的冷光渐渐褪去,他自说自话。
顿了顿,又喃喃:“也没什么不好。”以物喜,至少就尚有牵挂,姑且能充当灵魂还算鲜活的证明。
车载音响的乐声缓缓流淌,程川跟着哼,也没管着不着调,快意就是。
哼着哼着,便发现后视镜内的画面不大对劲——有辆车跟在他身后许久了。
国道公路平坦宽敞,对方却不超车,始终不远不近跟着……有点怪。
程川不动声色放慢车速,后面一辆SUV见势,打灯超过。那辆被他注意到的车却没照做,而是同降了速度。
是谁?程川牙关咬紧,曲也不哼了,脑子疾速转动,荣峥?还是……沈季池?抑或其他无意间得罪过的人?为什么跟踪他,要财还是要命?……
揣着一兜疑问,程川把车开入沿途一座加油站。
那辆车果然在跟踪他,紧随其后也拐了进来。
趁着服务员加油的空隙,程川下了车,快步朝那辆进站却不加油也没下车采买物资的车走去。
驾驶座车窗被扣响,降下,程川扫视一眼,车内装饰如常,正副驾上各坐了个男人,打扮都是西装墨镜,方脸寸头,乍一看像俩复制粘贴出来的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