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他学不会乖软(68)
程川答不出。
好在霍方圆也没有执着于答案,慢慢挖了一口甜点品尝,笑说:“这么讲好似也不大准确,我这一生有爸妈疼爱,有恋人忠贞不渝,也有你这样的至交好友,哭过笑过,恨过爱过……生命体验已经很圆满,该知足了。”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制作精良的请柬,递给程川:“不要太为我伤心,小川。先好好耍几日,过几天来参加我的葬礼,记得穿帅一点。我希望在我生前,能和我爱的人、爱我的人好好地进行一场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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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咖啡厅时,已是日薄西山。
霍方圆在随身医护人员的搀扶下上了车子离去,程川则捏着那张仿佛重逾千斤的卡片,沿着步道漫无目的地走。
有些时候他会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遭了天谴,又或是世道真有轮回,上辈子作恶多端。否则为什么,亲情、爱情、友情……都在离他远去?好像苦难至死方休。
“很久以前,在餐厅抱你的那个女生,是她?”不知何时,荣峥已和程川并肩,自然而然开口。
几天前收到参加“葬礼”的邀请后,程川在等待通行证时心不在焉,状态很不让人放心,荣峥始终默默陪伴,并随行而至。今天自己和霍方圆在咖啡馆里坐了多久,他也便等了有多久。
“是,”程川把请柬递给他,“她生病了,计划在生前和亲朋好友完成告别。”
晚风拂过,凤凰木的花朵轻轻摇曳,荣峥安静地阅读完硬纸板上的内容。最终,和声评价:“很酷。”
他将请柬还给程川,默了默,又道:“我那天知道你和她之间没什么,态度不好是吃醋了,我控制不住嫉妒……对不起,小川。”
“没关系。”程川不愿多思几个月前彼此间的烂账,只说,“不重要了。”
“我……”荣峥应是还想辩解,可到头来,终究没多说,只从街边小贩摊位上买了把扇子,落后程川一步,替他扇去些许傍晚的溽热。走一路,小扇也摇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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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举行那天,风和日丽。
举行地就在自家院子里,受邀来者不多,只有霍方圆父母,关系近的亲人及几位挚友,拢共也就十来人出头。流程整体包括“开场致辞”、“回顾人生”、“表达心声”与“感恩告别”,人人盛装出席,强颜欢笑,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
美中不足的是,仪式最后霍方圆仍是不敌病魔,“感恩与告别”的话没能说完,便精力不济晕了过去。
医护人员在把她往救护车上搬,母亲在哭嚎,亲友在抽噎……一片混乱里,没人去管一部被扫落在地的手机。屏幕中,坐在轮椅上的女子脸庞苍白瘦削,肌肤几近透明,黯淡的大眼睛里蓄满泪水,呼唤声急促——正是李思余。
程川弯腰捡起手机,没能说出人还安好的慰藉话语,因为霍方圆的情况实在糟糕。
“等她醒来我再让她打给你。”末了,只能留给对方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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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这个阳奉阴违的小老太太……我明明让她别告诉她的。”病房里,霍方圆整个人陷在巨大柔软的枕头里,笑得苦涩。
程川坐在陪床椅上,缓慢地给她削着苹果:“既是告别,就要对每一个爱的人说,瞒着未必是为她好。”
“我总说不过你。”霍方圆接过他拿刀尖插着递过来的一块果肉,咔嚓咬了一口,目光瞟到病房外间或踱过的一抹高大身影,像是抓到什么把柄一般促狭地望向程川,“哎,怎么个情况现在,不是都离好久了吗?”她这几天没少见到荣峥在程川跟前晃。
“没结呢,离个鬼啊。”程川哭笑不得。
“意思差唔多啦。”
程川垂下眼眸,继续削果:“大概是还没死心,再磨段时间就好了。”
“我看不见得。”
“吃你的果吧。”程川又切下一块给她。
“我说真的,程生。”霍方圆正色道,“你是犟驴,他看起来也不是轻言放弃的性格……不管怎么样,死生之外都是小事,我只希望你别给自己留遗憾。”
程川心不在焉点头:“知道了。”言罢拿过床头柜上前两天她掉落在葬礼现场的手机,话锋一转,“我当时和李思余说等你醒来再打给她,报个平安吧。”
霍方圆接了,却没立即动作,而是息屏,解锁,再息屏,再解锁。紧接着抬起头来,眼珠子一转,鬼鬼祟祟建议:“你若实在不想见荣峥,其实我还有一计,那就是躲远点,学姐赞助你资金。”
“远到哪里去啊,”程川玩笑说,“出国?”
“很上道嘛。”
程川沉思须臾后,摸摸下巴:“也不是不行,世界那么大,正好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