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为何那样(320)
最终徐行还是没将判词烧掉,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放着就忘了。她说忘,是真的会立马忘掉的。只是亭画似乎对这插曲十足在意,回程之时脸色还是沉郁,似乎想到了什么事。
正如阴沉的天气一般,二人方抵达穹苍,便听闻了掌门病倒的消息。以及,掌门闭门不见所有人,时隔几月,独独召了徐行入殿。
寻舟在外等候,徐行在迈入大殿之前,停下了脚步。她将自己腰间的野火解下,丢给了他。
她已经懂得入殿之前要解剑了。
殿内满是令人发晕的药味,徐行抬眼,看见掌门还是如从前的千百次那般,站在剑阵之后。她是真的病了,身躯越发瘦削,恍惚间,徐行看着她,竟像看着一只被名为穹苍的蛛网捆缚住的飞鸟——她有多久没有出过山门了?
“小行。”掌门温声道,“身体还好么?”
徐行颔首道:“没出什么问题。”
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两人一问一答,极为生疏,已无半点温情。片刻后,掌门方道:“辛苦你了。”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徐行道,“当年我不慎引动地火,是师尊拼着重伤拦下,鸿蒙山脉内一千七百余性命,为你所救。如今我不过还回去罢了。”
掌门道:“那并不是你的错。”
徐行道:“若不是我的错,那我做错了什么?”
“……”
又是寂静。半晌,掌门笑了笑,仿若无事道:“将恩还完,你要去何处呢?”
徐行道:“到时的事,到时再想。”
掌门道:“你的小徒弟呢?”
这下,却轮到徐行沉默了。她是当真不知该怎样对寻舟了。起初是希望他能可自立,此后路途坦荡,只是,不知中途出了什么差错,越走越偏了。不过,这段时间倒是有了些独立的苗头……
她心思浮动,忽闻掌门轻声道:“我快死了。”
徐行面上神情未动,指尖轻轻一蜷。
“没有那样快,但至多,再五年吧。”掌门笑道,“或许六年?”
徐行不知该说什么。她道:“……人固有一死,或早或晚。”
“你长大了。”掌门缓缓起身,竟下了云阶,朝她一步一步走过来,按住了她的手腕,随即,指尖微动,殿内地面上浮现出了一道血色金色相织、复杂至极的阵法,“你已经猜到了吧?”
“穹苍的护山大阵,灵境的最后一道防线,是用掌门的心血来维持的。心血枯竭,药石无救,真如你所说的,或早或晚,但再晚,也晚不了多久。”
以掌门的修为来说,她现在的寿数真的只是“正当壮年”而已。
徐行喉间微哽,她的确早就猜到了:“所以——”
“所以,会由你师姐来继承这个大阵。”掌门用她一如往常的嗓音,柔和道,“她是我最满意的继任者,最适合当掌门的人,你也看出来了。”
徐行抬眼看着面前的人,在这时分,她竟产生了些许不合时宜的困惑。
所有至高无上掌权的人,都必然要像这样一视同仁的残忍吗?哪怕对自己也是同样?在她们的眼中,“感情”当真是毫无必要的吗?因为穹苍,因为天下?
“我带你回来,教导你,不是为了让你还恩。”掌门道,“答应师尊最后一个要求。”
徐行微微张了张唇,听见她一字一句地说:“让我传位给你吧。”
第97章 掌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掌门殿外,漫天花雨,弦歌阵阵,耀目的日光落在重楼飞阁之上,金色纹路熠熠生辉。
长达一百八十八阶的登仙阶旁,已站满了各峰之首和出类拔萃的门人,各自身着威仪,侃然正色,肃然静候着那人到来。
五峰之巅,早已悬上了表意职权的徽征,藏书、锻造、占星、司药,唯有面前至高的主殿上悬着穹苍的金色云纹。云纹最高,其余徽征依照次序逐渐降低,如几道金粉制成的帷幕,静默地俯瞰着其下蚂蚁般的黑压压人群。
近处是红黑色的执事门服,远处是蓝白色的弟子门服,像一道长长的异色绸缎,自第一峰流水般铺往山下,直到山门。
所有人都在。
擂鼓声声阵阵,音律丝丝缕缕,逢此盛事,本该是持重中带着喜意,此刻却因乐者的心境添上几分迟缓、几分怀疑。不过,众人并无心乐曲,目光如电,望向那道路的彼端,巍峨的山门——
通衢大道之上,一匹周身赤红的汗血宝马仰头嘶叫,卷着狂风,朝着掌门殿飞也似地踏蹄奔来!
这红马,众人皆太熟悉了。平日里看到它,便知道是谁到了。只不过,小红马平日无鞍无辔头,更无缰绳,赤条条自由自在得很,时不时犯懒便径直停下吃草,它主人也并不管它,遂任谁都觉得这是一匹劣马。都说好马配好鞍,今日它裹了盛装,终于能让人一眼看出其神异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