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满春夜[港](67)
再见庄又楷,她确实很欣喜,又在几番亲昵接触间不仅忘了上次的不愉快,更是忘了眼前人从来高高在上,哪能听懂她的话外音。
是她太得意忘形了,居然还冲着庄先生拐弯抹角地撒娇。
无意识间车已驶近海岸,抬眼望去,海波一片碧蓝,折散了日光,波光粼粼。
北回归线以南长夏无冬,北国的初秋,在此处依旧炽热明媚、花团锦簇。
赵蔓枝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并没有问目的地,刚动了动唇,又想到庄又楷回答的态度,忍着气憋了回去。
车辆停稳的一瞬间,她就解开安全带要推门下去,却被身后的声音唤住,“等等。”
她回身,“有何贵干,不值得被po在ins和fb上让我去看吗?”
庄又楷不恼反笑:没想到,赵蔓枝说起刻薄话来也是一把好手。
“那你上ins和fb看看。”
赵蔓枝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低头一看,锁屏弹出两条通知。
“RaymondChong关注了你。”
点进去,果真是他的常用账号,po文没发几条,却收获了大把粉丝。
普罗大众对有钱人的窥探欲真是格外高涨。
她没有立即回关,只是问,“原来,您比较喜欢用这两个app么?”
不过是单纯的好奇,落在庄又楷耳里,觉得她还在使小性子一般,纵是无奈也依着,飞快敲上一串数字发给她,“我的号码。”
赵蔓枝有些意外,却并不言表,礼尚往来把自己电话也给他,“也请庄总惠存。”
庄又楷笑,“现在又变成庄总了?”
年轻女孩的心情都写在脸上,拈酸带醋时称庄先生,要拉开距离又称庄总,因此显得直呼大名更缱绻可贵。
听出他调侃之意,赵蔓枝只觉脸颊发烫,推开车门下去。除了上学,她对港岛并不熟悉,居高临下看着澎湃的浪潮,只能猜到这在某座山腰。
“这是哪里?”她终于问。
“进去你就知道了。”
往前去,是一扇古朴的双开铁艺大门,即便坐落在这样幽静之处,黑色门漆上仍一尘不染,足见房主打理殷勤。
赵蔓枝仰起头,看见由红墙内刺出的葳蕤枝条,张牙舞爪地垂下来,缀着累累的花苞。显然这是一处庄园,但按照路程时间估算,又不似深水湾,况且以庄家的体量,此处文雅有余富贵不足,不像是这脉港岛顶豪的居所。
难道,是庄又楷的住处么?
一位银发老人到门口迎接了他们,即便两鬓霜白,她的目光仍然矍铄,看到赵蔓枝时有片刻的惊讶,然后很快隐去,“你就是阿楷的朋友吧?”
“您好,我姓赵。”赵蔓枝懵着点了个头,求救般看向庄又楷。该怎么称呼人家?他倒什么都不说。
“这是徐阿婆,花圃的主管。”庄又楷说,“原先寰业酒店的庆典活动用花都是由她负责准备的。”
原来如此。
这一片土地,支撑起了早期以“度假花园”理念逐步壮大的寰业酒店,港岛的酒管专业将其当作优秀案例反复传诵,她今天终于得见真身。
“那后来为什么不了呢?”
“你想累死阿婆?”
赵蔓枝:“……”
徐阿婆看两人拌嘴有趣,笑得慈祥,“我身体才没有那样差。来,我们边走边说。”
她确实不像年逾古稀的老人,体态轻盈地带领他们穿过法式长廊后,来到一片开阔的花田,“这儿刚种了郁金香,红色、黄色、紫色、白色,春天来开了花,像是一道彩虹。”
“那一片是洋桔梗,已经开过了一茬,你看,还有些没谢的。”
“还有一块地方是薰衣草,在那边山坡上,有些远,就不带你们去了。”徐阿婆目光深沉,“刚刚赵小姐你问为什么后面没有再用花圃的花,那是因为有一年起了火灾,全都烧没了。”
昔日魏紫姚黄,尽数付之一炬,化为满山的荒芜。
赵蔓枝有些唏嘘,“今天能有如此景致,阿婆您一定没少费心。”
“说来你不信,当时我也很是绝望,种花如育人,它们都像我的孩子,没了能不绝望么?庄家都想要另外处置这片地块了,是老夫人讲,大家都以为焦土种不出玫瑰,可她不信,于是留下了我,也留下了这片花园,还因此题了字,就叫它留园。”
不愧是关老太太,珠光宝气从不曾遮掩她的风骨。香港人讲气运,想来,她较劲的不止是否能种出玫瑰,更是这片土地承载着的寰业的辉煌。
“那么,最后留园种出玫瑰了吗?”她问。
“当然呀!”徐阿婆眨眨眼,“让阿楷带你去瞧,我呀,帮你们准备下午茶。”
庄又楷对这里很熟悉,花田里的小道不会叫他迷了方向,领着赵蔓枝走了几分钟,弗洛伊德花海便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