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锈[悬爱](137)
不知怎么又想到这里,宋思听心里又有点发郁色。
接过他递来的水,浅浅抿了一口,她才低下头,轻声说了句:“挺好的。”
声音有点闷。
察觉到她心情骤然变得低落,李牧迁淡折了眉心,绕过台面,走到她面前:“想到什么了?”
宋思听摇摇头,扯出一抹笑:“没什么啊。”
话落,又感觉心头更闷了点。
李牧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原地,看着她,显然是不信的。
将杯子搁到台面,宋思听别过去视线,看见剩下的半杯水在杯中悠悠晃荡,泛起涟漪。
半晌,她深呼吸
一口气,强撑着语气自然:“真的没什么,就是……想我奶奶了。”
宋思听的奶奶,是在她大一那年的寒假去世的,正好在元旦那天。
老人家一辈子没怎么出过道乡,在黑土冻雪绿山里劳作一辈子,将宋拜山拉扯大,后来,宋拜山有了钱,想过把她接到城里享福,但是老人家执意留在乡里,在宋思听的记忆中,只见她去过鹤城两次。
一次是宋拜山死的第二天,她得到消息,连夜赶过来,带着还没有理事能力的宋思听操办葬礼,为宋拜山处理后事。
还有一次,就是宋思听高考结束的那天,她拎着一篮野蓝莓,孤身一人站在校门口的角落,淹没在身边各色穿着旗袍抱着向日葵的家长之中。
鹤城的夏天不算炎热,但那天刚下过雨,天气沉闷。
考完最后一科外语,宋思听顺着撒了欢的考生们慢吞吞地走出考场,余光看见身边经过热心关切的家长,或开心或抱怨或痛哭的考生,她避开人群往外走。
从未感觉世界如此嘈杂。
然后,她就看见小老太太护着手中的筐子挤在人群中,翘首以待。
两人对上视线。
“……想吃蓝莓了。”
宋思听顺着记忆,同他聊起这件事。
说到这里,停顿一下,压下眼中的泪意,放弃继续回忆,拿别的话题作结。
“待会给你买。”
李牧迁缓步上前,轻轻将她揽进怀中,慢慢拍着她的背,柔声道。
落进他怀中,额头抵着他的锁骨下沿,宋思听眨眨眼,接触到他身上浅淡的松木味道,心绪慢慢平静。
“算了,其实也不是那么想吃。”
半晌,在他怀中缓和了心情,宋思听推开他的肩,向后仰了仰身,离开他的怀抱。语气恢复和缓,说道。
“……”
感受到怀中落空了温度,李牧迁指尖在半空中不动声色地轻跳一下。
垂下视线,他嗯了一声,看着她的发顶,静静点头。
“走吧,”宋思听从椅子上站起身,先一步往门口去,“叔叔该等急了。”
早在两人还在酒店房间时,李牧迁就已经给他爸发了消息,说要中午带宋思听过去。
现在两人来这里放行李,再说会话的功夫,算算时间,就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约好了中午见,宋思听不清楚过去的车程,想着提前一点总归是好的。
她拉开大门走出去,没有回头。
站在她身后,李牧迁闭上眼。
再睁开时,眸中原本蕴着的一点沉色消逝,银丝镜框后,眼中情绪古井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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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驶出小区,进入主路。
宋思听视线不移,看着外面的街景,余光又瞥见驾驶座上的李牧迁。
目视前方,安安稳稳坐着,没什么情绪的样子。
察觉到他视线将移,宋思听率先收回目光,侧头看向窗外。
刚才没有接着往下说,不止是因为即将忍不住的泪意,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回忆中,在她和奶奶转身时,看见的那束显眼白玫瑰。
——那天,李牧迁也来了。
撬了期末的跟组实验,从冰城赶过来,还带了一束绿桔梗和白玫瑰扎的手捧花。
高考考场外面,家长拿的花大多都是向日葵,意味一举夺魁。
唯独他,抱着那么大一捧玫瑰,格格不入。
看见他的那一秒,他也看见了宋思听二人,走过来,他把花递给宋思听,温声说:“毕业快乐。”
然后,主动接过宋奶奶手里的篮子,帮忙提着。
淡淡馨香入怀,宋思听抱着花,有些无措。好一会,她才垂下眼,摸着柔软花瓣,说他简直是块木头。
笑他不懂花语,告诉他高考结束要送的是向日葵。
只是当她抬头,看着眼前两位时,原本笑着的眸中忽然就盈满了泪水,然后莫名哭了出来。
当时不懂眼泪是因为什么,直到多年后,在外漂泊,这番记忆时常入梦。
梦醒时分,睁开眼睛。她躺在出租屋里,看着窗外熹微天色,再触及空落落的床侧,和被泪水濡湿的枕头,才方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