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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阴湿师兄殉情前(130)

作者: 香冻雨 阅读记录

父母难得地没有吵架,肩并肩地坐在他的对面,手肘放在红漆梨花木桌上,一起看着他。

“不和别人一起的话,那就自己在家里修炼。总不会这个也做不到吧?”

父亲想缓和气氛,开玩笑似的说,可是裴不沉怀揣着像吞入铁块的胃,还是把空气变得沉重了:“我做不到。”

父亲不笑了,沉默地看着他,沉默成了套在脖子上的绳圈,一点一点地收紧直到窒息:“为什么做不到?”

为什么做不到?他还想问呢!可是比愤怒降临得更快的是委屈,一开口就先哭出声了。

软弱没有得到父亲的同情,却换来了暴怒的嫌恶:“我的儿子为什么会做不到?!别找借口!”

“我没有,不是借口。”开口辩解之前眼泪先涌了出来,口舌成了无用的摆设,他只能重复我做不到——做不到,就是做不到,连得到别人的理解也做不到。

“你总要长大,我们不可能养你一辈子。”父亲愤怒地丢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大人,大人……真不想变成大人啊。

好奇怪。暴跳如雷的父亲和平时温柔抚摸他脑袋的父亲居然是同一个人。

木桌被他抠出了碎片,掉了油漆以后露出无辜的鲜嫩内里,碎片扎进指尖与指甲的缝隙。

他听见父亲出去以后深呼吸几下,却没控制住,再一次和母亲嘶吼起来。

地上母亲的影子在抖动、哽咽:“难道是我的错吗?不沉变成这个样子,我有什么办法?!难道你以为我的日子就过得很舒坦吗?!每天看着不沉这样,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

原来他是个大麻烦,是个毁掉别人幸福生活的累赘。

于是他在洞府里又躺了一整天,夕阳照到脸上的时候突然惶恐无比,他居然又浪费了一整天,什么都没有做可是却比做了什么还让人内疚,他在为了休息而有负罪感。

夜晚固定是睡不着的,崭新黎明的到来比死亡还让人害怕。眼下的青黑也越来越重,他却不想用术法或药膏祛除。他觉得肉-体上的伤痕与痛楚都是自己存在的证明、荣誉的勋章。

直到母亲去世的那一天,他因为她冲宁汐发火而与她大吵了一架,她气得喘不上气,大骂他生来就是为了折磨她的。

裴不沉冷冷地心想:可也不是他请求她生下自己的。

母亲两眼血红,拉风箱似的喘了许久,眼里忽然亮起来,她终于找到了能够报复和折磨自己亲生儿子的方法:“你知道裴清野是怎么死的吗?”

原来是被活生生气死的。普通的捉妖受伤要不了堂堂白玉京掌门的命,可他中了妖毒之后,尉迟今禾日日贴身喂药伺候,一边在他耳边呢喃细语:“不沉不是你的儿子,是我与阿煦哥哥的孩子啊。”

太华山尉迟家曾是钟鸣鼎食的簪缨世家,也曾耀极一时,到了近百年却人才凋零,兄妹相交生下的孩子总有这样或那样的疾病,新生儿要么早夭,要么成年后逐渐显露出疯态。到了尉迟今禾这一代,只剩下她与亲哥哥尉迟煦相依为命。

明明知道所谓保持血统纯正的做法是在自取灭亡,但她怎么可能抵抗得了呢。

那是哥哥啊。为兄为长,为父为夫,她咿呀学语时会说的第一个字就是哥哥,蹒跚学步时迈出的第一步是他扶着自己,仿佛只要有哥哥在,她永远是那个可以蜷缩在他宽大衣袍之下躲雨赏花的小姑娘。

她有了哥哥的孩子,却没来得及告诉尉迟煦,第一次妖祸就开始了,哥哥上了战场,战争结束后却杳无音信,她独自留守偌大的太华山,惶惶然无所依。

她必须给自己找一个依靠,于是崭露头角、背后又无依仗的裴清野被选中了,她怀着肚子里四个月大的胎儿,如愿嫁进了白玉京。

年少夫妻,相敬如宾,也曾有过真心心动的时刻,岁月流转,尉迟煦始终没有回来,孩子刚刚出生时,尉迟今禾也想过要是不沉当真是裴清野的孩子就好了。

她决定放下哥哥,将满腔少女春情封缄入信纸,藏在书页最底下后却被找书的裴清野意外发现了。

平静的日子被打破,丈夫不能容忍妻子心中始终存在另一个男人的身影,愤怒和屈辱化成了辱骂与拳脚,让妻子原本就不好的身体雪上加霜,两人终于分居了。

夫妻成了仇人,双方都狡猾地暗中记下彼此的创伤,潜伏在暗处等待着随时往对方心口扎上致命一击。

连孩子也没有得到赦免。

尉迟今禾死前回光返照,久病之人形若枯槁,眼睛却亮得骇人,一双只剩皮包骨的手死死抓住少年的袖口,声音沙哑:“你是、是肮脏的、乱-伦的恶果,因为你的存在、活活气死了你的养父、害死了你的亲母,你就、你就不该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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