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阴湿师兄殉情前(88)
裴不沉一张青涩的俊脸红得都快滴血了,他从来没有被
这样的污言秽语辱骂过。
大夫推推搡搡地把他赶了出去,裴不沉用力抿唇,在原地站了一会,绕到了医馆后门。
还没到后窗下,就已经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屋内正有一位妇人难产,裴不沉听见女子的惨叫和产婆的惊呼,一阵阵心惊肉跳,脸上白了又青。
他找了一块石砖,站上去,趴在窗口偷偷往里瞧,只能看到一个大概——昏暗湿热的狭小室内,油灯晕开了似的发亮,铜盆里的血水鲜艳得刺眼,一盆接着一盆地往外倒,但是好像血永远也流不完。
“哇——”婴儿的响亮啼哭响起。
“生了,生了!”
伴随着产婆欣喜的欢呼,裴不沉看见床帘掀了起来,年轻的母亲面容惨白,汗涔涔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死鱼鳞一样的光泽,可她笑得很开心,第一个动作就是伸手去抱自己的孩子。
屋内一片欢声笑语,裴不沉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跳下石砖,跑回医馆正门。
“我想开一副肚子疼的药。”他找到大夫,认真道。
大夫没听懂:“治肚子疼的药?”
裴不沉摇头:“不是,是能让我肚子很痛很痛的,最好能疼上三天三夜。”他也想感受一下母亲当初拼死生下他时的痛楚。
知道有过痛,才会知道有过爱。
“莫名其妙!”大夫又要把他往外赶,却看清了少年眼里的执拗与期待。
大夫的手停了下来,片刻,烦躁地挠头:“给你开就是了!”反正吃了不伤身体。
……
裴不沉痛得在床上躺了三天。
而宁汐一直看着他,看着他痛得夜不能眠,冷汗浸湿床单,连起都起不来。
他却笑得很开心。
等身体好的次日,裴不沉早早起了床。
瘦弱的少年靠在窗边,从柜子底下找出了一筐针线和红布包,红布包打开以后居然是上次被裴从周弄坏的绸伞。
宁汐立刻意识到他是想要补好那柄伞。尉迟今禾为了这柄伞大发雷霆,他觉得这应该是母亲很看重的东西。
他想要让母亲开心。
宁汐托着腮,坐在矮桌对面,看他指尖银针翻飞,慢慢将那弯流银上弦月缝补如初。
窗外的太阳落下又升起,斗转星移,少年始终坐在床边,手中的针一直没有停过。
落下最后一针的时候,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转动脖颈时“咔嚓”一声,突然道:“你还要这么看着我多久?”
宁汐一惊,连忙捂住了嘴,大气都不敢出。
裴不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仙门之地,居然能让你这抹孤魂野鬼游荡其中,看守山门的家伙真该拖下去责罚一顿。”
这个时候的大师兄,好凶哦。
对于他把自己当成游魂的事情,宁汐不打算出声解释,只是个幻境,只是个过去,她自我安慰,修道首要便是遵循因果,若是冒然扰乱,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裴不沉压根看不见她,只是往他眼中那团翻滚的空气斜眼看了一眼,故意试探:“赶紧离开,若是我待会回来你还在这里,我就叫人来收了你。”
留下最后一句威胁,裴不沉收针,夹着绸伞出了门。
宁汐才不怕他,立刻跟着出了门。
裴不沉脚下踩了风火轮似的,压根没注意到身后还跟了个人。
白玉京的雨季还没有结束,外头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他走得急,没有带伞,又舍不得用新修好的绸伞遮雨,只好冒着雨前行。
想来他这个年纪还没有学会避水咒,走了没一会,全身上下就湿得跟落汤鸡似的。
但他的心情却很好,大概是裴清野安慰他的话起了作用,前往掌门夫人居的途中,他甚至轻轻哼起了歌。
宁汐难得看到这样意气风发的大师兄,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哼唱,脚步也跟着轻快起来。
天渐渐暗了下来,雨却越下越大,下山道的时候,裴不沉一步没踩稳,滑溜了下去,再站起来的时候脚步就有点一瘸一拐。
他没管自己扭到的脚踝,坚持着往前走,宁汐几次三番想上前扶他,可转念又想起自己现在是个“游魂”,便强忍住了。
裴不沉就这样湿漉漉地到了掌门夫人居,一开始叩门后里面无人回应,连带着宁汐的心也跟着高高地提了起来。
虽然裴不沉依旧面无表情,但是抱着绸伞的手指指节却用力到发白,也在暗暗紧张。
幸好,最后门还是开了,新的侍女将他迎了进去,尉迟今禾换上了睡袍,咳嗽了几声,才道:“你来干什么?”
她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嫌弃令他瑟缩了一下,可他还是没有退缩,双手捧上绸伞,低声道:“儿子……把伞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