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玉(10)
那日题为喜好的花草,她答的是山茶,独守寒时韵自裁。
在一种菊花莲花中,她看到了——菖蒲。对方的字很好看,张扬而不张狂,她一早便记住了。
不慕繁华,偏安淡泊,独守幽怀寄素心。
那人隔着屏风,在众人中侃侃而谈。气质谈吐,不是一般人。可那人摆明了无心朝堂,不然她势必要亮出身份给他求个一官半职。如此,方能不埋没人才。
陈年旧事,她如今也不是能找趣寻乐的燕国公主了,也没什么喜欢的花了。
花易折,倒不如野草。
“没有。”她朝着侍女道,声音透亮。
*
次日晚膳,齐琅来寻沈昭。
他已叫宫人摆满了满月湖的河灯,可又着实担心她的身体,“河灯已备好,你才病愈,不如改日再看?”
沈昭轻哼表示不满:“你昨日才答应我…”
齐琅立马改口:“好,去。”
湖面泛泛波光,灯影斜照,满湖河灯如天上星河。
灯火燃荒灵,照不良夜,祭枉死人。
瑕月沾污,显得河灯分外亮堂。四下空寂,她心头怅惘。空夜幽邃,添悲伤。
齐琅望向她颤抖的身子,欲要将手中的裘衣披上,可握住衣服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呆愣住。她满脸泪水,齐琅从未见过她哭成这样。
沈昭收回眼神,回首看他。
隔着月色,隔着满地微光。
他满脸担忧:“阿楚?”
沈昭挤出笑来:“妾太感动了。”
牵强的笑慢慢地化作了苦笑,心中晦涩唯有自己尝得。
齐琅闻言放下心来,将衣服披好后伸手帮她拭泪:“阿楚开心,孤便开心。
一旁的内侍是最开心的,齐琅说让他准备这河灯时他可犯了难。寒冬腊月,这湖面早就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砸不开又不能不砸……他心生一计,往月湖中引了活水,这河灯就漂在了一层冰面上。
宫人奏乐声响起,时而珠玉落盘,时而云起飞雪,好不欢腾热闹。沈昭却突然咳嗽起来:“咳咳……”
这声咳嗽将齐琅的兴致推得一干二净,他忙去看她:“可是不适?要不回屋里?你风寒刚好,我也是跟着你胡闹……你本就身体不好,再烧起来……”
看着他滔滔不绝的样子,沈昭打断道:“妾无事。”
齐琅是根本听不进一点,拉着她就要往屋里走。
沈昭忙抽出手:“妾不碍事!河灯还没看完,不想辜负王上一片心意。”
他原以为这样说齐琅就会同意,可谁知齐琅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河灯改日还有,阿楚只有一个。”
沈昭惊慌失措:“那你放我下来,我会自己走!”
齐琅权当没听到,扔下月湖众人,抱着她直往寝殿的方向走。
齐琅抱着她急行在宫道上,寒风吹的很大,他将怀中的人抱的更紧了:“阿楚,马上到福安殿了。”
福安殿原来叫和音殿,齐琅觉得音同“阴”,寓意不好,所以改了名字叫福安殿。福安福安,幸福安康。
他将人放在软榻上,忙叫人来:“宣御医!”
沈昭抬头看他:“妾无妨。”
齐琅温声道:“就当,让孤求个心安吧。”
沈昭轻笑,他真的在乎她么?
御医匆忙赶来,在齐琅的要求下把了三次脉,这才退下。
“我想出宫。”
齐琅沉默不语,与她对视。
“不许。”
果然……沈昭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若是齐琅不允她出宫,她是真的一点出宫的机会都没有。
之前不提,是因为她留在宫中要杀赵行均。现在,赵行均死了,她得去找王生。
赵行均口中的王先生。
可自南凉一统天下后,这位王先生再也没出现过了。在宫中查不到这人的消息,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得出宫。
“我是说,你陪我出宫。”沈昭见他不说话,继续道,“我还未见过闽都的样子,是不是和燕京一样繁华?我知王上担心我一人不安全,如今不让我出去,若是以后……以后更出不去了。”
她故意引他误会,倒是正中他下怀。
“孤闲下来了,便同你出宫去。”
那夜寒月铺光,亮了半个院子,光落松柏前,绿影疯长一片。
沈昭笑意盈盈:“说话算话?”
齐琅笑道:“说话算话。”
两人话说一半,内侍突然闯了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齐琅闻言色变,道别的话都没来得及同她说。
齐琅回政殿时,裴如瑛已经恭候多时了。赵行钧擅自离守,幽州失守了……蛮夷军连连破捷,士气大涨,连破三城。
“蛮夷军来势汹汹,我军难敌。”裴如瑛开口道。
齐琅道:“再无应对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