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要善终(128)
再加上这柔腻的语气和二人间未明的关系,这句话听起来总能引起些狎昵猜想。
沈厌卿放下药碗,瓷碗底儿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似乎因这点小小细节而觉着彰显了自己的状态仍好,于是沾沾自喜起来,笑得更加明媚:
“可他们宁可遭陛下冷眼也要递消息请求,看来确实有要紧的事。”
“把要给我的东西留下,传信人就打发走吧。”
姜孚微微俯身,在帝师身边轻声道:
“老师算的正是。德王妃说,有件物什无论如何都要交到您手中。”
下一刻他就猛然一怔,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因为帝师竟忽然伸出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强行将他拉到了更近的距离;
另一只手则抚上他的面庞,轻轻摩挲。
抛开什么长幼尊卑不谈,这样的互动倒十成里有十二成像是调戏。
即使是几日来都在毫无止歇表达爱意的姜孚,此时也不能不涨红了脸,意图挣脱出来。
帝师却依仗着学生怕伤了病弱之人的心理,硬是将人控制在了怀中。
沈厌卿借着这姿势,伸颈向姜孚脖颈间嗅了嗅,立刻引起了年轻学生的炸毛。
“老师——!”
帝师却佯装无事,语调扯得悠长:
“都是小事。陛下近来怎的不熏香了?身上的味道好寡淡。”
这样露骨的评价,更是摆明了的撩拨。
姜孚意识到师长的状态不对,一时也不敢妄动,只听着对方接着胡扯。
“还是说,陛下和臣一样……”
“都怀疑到了那龙涎香头上?”
这几个字不飘了,像是终于锚住了。落在姜孚耳中,则是帝师竭力才挣出的一会儿清明。
姜孚猛地转头,脸颊险些与沈厌卿的唇瓣擦过。
沈厌卿也并未向后缩退,只是意味不明地抿了抿唇。
这样的反应,对两日前还在皇帝面前一再后退的旧臣来说,实在是过于不寻常了。
“您的意思是……那蛊会引诱您亲近我?”
沈厌卿半阖着眼皮答他:
“是亲近身上有龙涎香气味的人。”
“放在荣宁那时,就是针对景隆了。”
“依我所感,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
向来教养极好的帝师花了许多功夫,才没把“下三滥”之类的话说出口。
起先不觉,等到反应过来才发现骨头都教那蛊蚀得酥了。
和崇礼元年时那种一味的衰竭乏力不同,这蛊虫久别圣前,再度被催发之时,竟是会催着中蛊之人去向帝王求取床笫之欢。
先帝若早有知,估计打死也不会自作聪明,给蜉蝣卿下这一种解药不明效果更加不明的东西。
而沈帝师七年前若能开天眼见到今日境况,大概也会选择早早就上吊死个干净。
亏他半生爱惜羽毛,一炷香的功夫就在皇帝面前将脸都丢尽了。
若不是姜孚还愿意听他解释,事情根本就没办法收场。
沈厌卿想把手收回来,却觉双臂都有千斤重,箍在对方身上动弹不得。
他知道姜孚也别扭,比他这被外物影响之人更甚,心中更加过意不去,咬紧了牙关要和自己的身体较这场劲。
姜孚却在此时贴近。
——以双唇在他额头上贴了一下。
又轻又快,在被人意识到这是一个吻之前就已经结束。
而后是习惯了一般的对视,两人都这么直直望进对方的眼睛,把自己的一切秘密心绪都捧出来。
“这样会让老师觉得好些么?”
姜孚眨眨眼,神态中是不加掩饰的真诚和探究。
能言善辩的沈帝师此时张口也多了些结巴:
“陛下不问……?”
不问他心中如何想?身上是何感受?不问他这些天的亲近是因为旧情还是蛊效?
若姜孚想,大可以趁人之危遂成心愿,再得一个舍身救人的美名;
若姜孚不愿,或许会为了“真心与否”这现如今已经难以辨清的话题消沉几分,再做些心灰意冷的疏远之举。
在此之前沈厌卿曾在二人肌肤相接的电光火石间想过许多,总以为自己养大的孩子不会在这两种落入俗套的选择中;
但他也的确猜不到,姜孚将要找到哪一个新的方向。
现在他知道答案了。
姜孚面对他的惊诧,只从容摇摇头:
“不问。”
“只要老师觉得好,便是好了,您是最要紧的。”
“都这般光景了,若是再纠结其他,那就是我狼心狗肺。”
“我只告诉您,我爱您,所以我的东西都任您去取;”
“方才不过是个小引子,是个起的头儿,若您觉得不足——唔。”
他的后半句话被帝师止在了唇舌间。
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