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要善终(149)
“可以啊,就让他去吧。”
杨戎生就知道这是主帅的意思,顿时把没正形的样子都收起来了,板板正正站直了。
杨金风起身往屋里去,应和几声,推拒几句,出来给杨戎生打手势:
去吧去吧,擦刀去吧。
他不敢说,没想到他这儿子真和他有些心中感应,毅然站出来,把这功劳揽回了杨家。
小孩子年轻气盛,又递了个玩牌失职的由头给人控着,先帝就能放心许多了。
让自己这儿子去做,合适啊。
否则,虽然费了这许多事,最大的彩头依旧落在旁家……那就是可惜中的可惜了。
至于十五岁的小孩敢不敢下手——这就不需要他考虑了。
都千户了,都千户了。
若是拿刀还拿不稳,那也太给主帅丢脸了。
杨戎生出门去,还听见背后先帝乐呵呵点他爹:
“杨金风,你儿子的牌技可不如你啊!”
……
沈厌卿越想,越觉得今日杨小侯爷的模样可亲。
他那时年岁小,正被挑选着,但消息很灵通,听师兄师姐们讲过这些事。
都说虎父无犬子,能生出一模一样的性子来,倒也很稀奇。
他又往下读随行督军的人选,看见了兵部尚书的名字——嗯,很正常;
再看,看见了白蓉镜。
“会不会有些太年轻了……”
沈帝师嘟囔了一句。
开国归开国,那时候朝气重,用人也不管什么出什么年龄;
可是这些读书考上来的,就多少让人担心其资历不甚够。
——到前线去,吓坏了怎么办?岂不是朝中又失一员大将?
他抬头看了一眼姜孚。
小皇帝用人也倾向于年轻的,他这段时间看出来了。
岁数相近,本来就更容易互相赏识,但在有些事情上,还是……
不,他还是应该相信姜孚,在位七年,考虑也许比他还周全。
姜孚眨眨眼,答他:
“只是有人提议而已,我随手就记下了。”
“但教白侍郎去,还有一优势,却是因为另一个人。”
沈厌卿思考片刻,眉头一挑:
“陛下要遣其他的年轻将领去历练。”
“嗯,总要有的。”
“但不知陛下看中了谁?”
姜孚站起来,从纸笺上端伸过一根手指,点点那个“杨”字。
“学生听说,杨戎生行二的儿子饱读兵书,有儒将风采。又孝顺懂事,一向名声很好。”
沈厌卿却笑:
“可陛下看中的却是另一位,对吧?”
二人相视一笑。
沈厌卿放下手中东西,打了个哈欠,正要出去转转再回去睡会,却见有人跪进来禀报:
“启禀陛下,杨千户递印信来,密邀帝师去杨府。”
“去做什么?”
进来传信那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或是在迟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去……喝茶?”
第69章
沈厌卿见自己学生眉头一沉, 便转过去,抢先斥了一声:
“都快到晚膳的时辰了,喝什么茶?胡闹!”
虽说是斥, 他语气放的轻,没有要问责的意思。
崇礼年初帝师待人刻薄不讲情面, 是为了衬托出新帝仁厚, 也是为了给自己积好下台去的名声;
——可是说到底, 皇帝的言行习惯也是他教的,难道人还真能天生就是圣人么?
姜孚担心他身体,他理解;
但传话跑腿的而已, 何必迁怒呢?
还不如找源头去,好好问问。
沈厌卿一伸手,宁蕖就顶着圣人的目光奉上一盏新茶。
茶汤浑黑,泛着药的苦味。
近些天太医院忙得几乎发癫了,琢磨出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也是想让帝师少些整天服药的实感。
效果奇差,沈少傅目前看见端上来的任何东西都想皱眉。
他接过来,拿盖边儿拨弄两下可疑的浮沫,饮了半盏,搁下了。
“臣去看一眼,看过了就马上回来。”
说完这半句,他有预感似的向皇帝的方向按了按:
“陛下就别去了,安心等着, 臣也不能碎在半道儿上;”
“这个点儿接驾, 杨家怕是要整个翻过来了。”
姜孚挣扎一下, 还要开口,满眼的不甘:
“微服……”
帝师也不听他的话, 攒了些决心又将剩下半盏喝了,回卧房换衣服去了。
——本以为今日不用出去见人,直到刚才穿的还是睡袍,头发也是随手挽的。
一想到杨小侯爷还攒了不知道什么好事,在家里等他上门……
罢了,还是好好收拾一番吧。
……
车要停在杨府哪一个门,还折腾了半天。
正门太显眼,后门不体面,偏门是下人走的。
本正纠结着,结果刚见着大门门头,远远便看见一个人影在门口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