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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要善终(167)

作者: 西飞陇山去 阅读记录

杨驻景低头理了理袖口:

“想来有风松筠。”

他这时称的却是风采青的字,不知有没有一些念着相识一场的旧情的成分。

“不错。”

姚伏点头,扬起下颌,用沈厌卿昨夜里看他的眼神去看杨驻景。

“还有两个人:”

“兵部侍郎白蓉镜,刑部郎中殷楣。”

杨驻景心中琢磨:

知道这三个人是一场科举上来的,又算是当今圣上的第一批门生。重用些并不奇怪,但不知攒到一起是要做什么?

不必他问出口,姚伏便已答了:

“陛下没有问我的事,沈厌卿却问了这三个人。”

“至于他们如何答,我也不要你猜了,并不出人意料:”

“白蓉镜说应遣你弟弟去,殷楣说应遣你去;”

“风采青却说——杨家这两个儿子都应该去。”

杨驻景猛地抬头。

果然是这个意思。早朝上不诋毁长子,又大为赞赏二子,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觉得已不必问下去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旁人眼里皇帝是怎样算计他与父亲,风采青就是怎样算计的二弟和他。

……他还道此人文字正直,怎知执笔人却有如此深沉的奇巧心思?

他有些着恼,却恨不起来,总觉得世道不该是这样的,总还是不肯信。

风采青明明为此而苦,也写进了书的扉页,为何又甘心投于浊流?

或还是,杨家在这些“忠心臣子”眼里,本就是圣人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

“……”

“都是沈厌卿亲口与我说的,你疑我也没有用,明日早朝就会宣旨。”

“小侯爷,事已至此,你还是多为自己打算吧。”

杨驻景不答话,只怔怔望向小塘对岸。

他记着,他四岁时挨了一顿打。

因为花园东边栽了一株母亲心爱的牡丹,青蓝色的,寓意很好,却被他挖了;

他那时不懂事,活泼得过头,心里什么事也没有,只记得父亲带他进宫见过一次姑母。

姑母好漂亮,发髻梳的高高的,金银点翠戴了满头。

他去了,姑母便把表哥也叫过来。

他后来才知道表哥为什么那样高兴——原来外面人都羡慕其出身的小皇子,自小就远离了亲生母亲,唯有些特别日子里才能见到。

姑母牵着表哥,牵起他,让两个小孩子把手握在一块,笑意盈盈,俯身对他们说话。

姑母当时说了什么?

姑母说……

“这是你的表弟景儿,要对他好,知道了吗?”

小皇子点了头,姑母便摸摸他头顶,说一声真乖。

又转过来,要对自己的侄子说话。

小侯爷抢答道:

“我知道了,我也一定对殿下好!”

姑母笑起来,任着他拉起表哥跑出去玩了。

三天后允王府动工,百官纷纷送上贺礼。杨小侯爷在院子里转,心想:

他答应了姑母,可是要如何做呢?

母亲说,要对一个人好,便该把最好的东西都奉给他。

须得是最好的,次一点,差一分都不行——最忌讳的,便是把一等的留在自己手里,二等的送人。

小侯爷生在金玉堆里,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了,又觉得表哥比他尊贵,更是什么都不缺。

他看来看去,只有一株花开的最好,是他没见过的颜色,料想十分稀奇。

四岁半的小孩,脱下了碍事的小金镯,丢开羊脂玉项圈,跑到人堆里。

没人理他——料想即便是看见了,也无人敢管。

他摸了一把小铲子,蹙蹙摸摸,站到那丛比他还高的牡丹前。

……

“杨家此时估计正乱着,陛下可派人去盯着了?”

沈厌卿迷迷糊糊醒来,见身边无人,便往帐外一探;

果然见皇帝坐在桌边,手上还拿着文州来的那封长信。

送走了姚伏,他是无论如何撑不住了,就先睡下,来不及和学生探讨信中内容。

虽看过了,可涉及的事情太多,太麻烦,看了也不往心里去。

至于往杨府暗中布置盯梢,更不是他该操心的事。皇帝奉他为师长,他却不能真什么权都往手里揽,问一问也就是了。

姜孚原本神色凝重,看见他,似乎眼神短暂亮了一下:

“啊……老师。已让二十二抽了人手了,天明前会回禀。”

“我稍后也歇下,您等我……”

皇帝站起身,将手边的东西往旁边推,示意来人收下去;自己则解下许多配饰,做了副准备睡下的架势。

沈厌卿见他要换衣裳,松了撑开帘子的手,缩回到床帐里。

这一情景下,倒有两句信中的话翻上他心头,他心绪放松,也就不由得念了出来:

“’天子居未央,妾侍卷衣裳‘……荣宁倒是有好才情,连蛊虫也要取个’卷衣‘这般深沉贴切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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