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春娇(766)
元景帝瞥了他一眼:“你倒是敢想敢说。”
谢琅笑嘻嘻:“臣一向诚恳,尤其是在舅父面前,可不敢有所隐瞒。”
元景帝想了想,又问他:“那你觉得夏王府该不该留?不许胡说八道,认真些说一说。”
谢琅沉思片刻,然后道:“既然舅父如此问,那我便直说了,我以为,不该留。”
“哦?这是为何?”
谢琅道:“夏王已成过去,他与先帝之争,恩怨是非对错难以言说,他们的恩怨,早在他们结束的时候,便已经结束了。”
如今时过境迁,恩恩怨怨,也随着他们的死去,就此掩埋就是了。
要说夏王有大功,却被人害死,作为后来人,理应是为他翻案正名,可这夏王功确实有一些,但却也算不上是被人害死,他死于皇权之争,终究是成王败寇罢了。
“最重要的是,便是世间多一个夏王府,与大盛朝而言,也并无什么益处。”
元景帝闻言突然一笑:“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可这目光却看得不够长远。”
谢琅好学地问:“舅父此话怎讲?”
元景帝低头看了看手中翻开的一封奏折,拿着御笔在上头写了两下,然后道:“你可知大盛朝时下境况如何?对内百官万民,对外列国番邦?”
“大盛朝疆土广阔,列国番邦皆是俯首称臣,尊我朝为天朝,尊陛下为‘天可汗’‘圣人’。”
“这只是明面上的光彩。”元景帝笑了笑,“我朝昌盛,确实万民臣服,列国来朝,只是那些有异心之人从来都是不缺的,你可知朕借着夏王府之事抓到了多少人?”
谢琅顿了顿,没有言语。
元景帝笑了:“这水里从来不缺鱼,只要下了鱼饵,就会有上钩的鱼。”
“你也说了,大盛朝疆土广阔,朕也不是神明,不能什么都看得清看得明,但是这些东西啊,就像是附在大盛朝这棵大树上的蛀虫,一直留着,迟早会有大问题的。”
“朕啊,只能隔一些时间,便下一点鱼饵,清理清理。”
这话,谢琅是听懂了,原来夏王府的存在,不过是元景帝的鱼饵罢了,最大的用处,便是用来钓鱼。
谢琅道:“舅父圣明,如此说来,夏王府确实有存在的必要。”
“那倒也不是。”元景帝又摇头。
谢琅闻言更困惑了。
元景帝继续道:“朕的意思是那杨氏女与程谅没有存在的必要,而并非是夏王府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杨氏女是否是夏王之女,朕心中存疑的,依照这位皇叔的性子,可做不出宠幸一个家妓的事情,但杨家上下都说为真,朕也查不出什么证据来证明是假的。”
“不过查不出就查不出吧,就算她是真的,也当她是假的就是了,至于夏王府......”元景帝说到这里顿了顿,“据朕所知,当初夏王世子并未死去。”
谢琅一惊:“夏王世子还在人世?”
元景帝摇头又点头:“朕不知,只知道当初夏王察觉事情不妙,便派人暗地送走了世子,后来死的那个,只是旁人假冒的。”
“先帝也知晓此事,只是当初没有再追究了。”
第594章 莫不是让臣欺上瞒下,包庇歹人?
先帝也知晓此事,却没有追究?
谢琅有些吃惊,好奇问:“先帝为什么没追究呢?”
这不是应该斩草除根吗?
就不怕春风吹又生?
元景帝道:“大概是他觉得,夏王一脉也没几个人了,便是留着一个夏王世子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他不惧,再说...再说,他或许觉得前尘恩怨,就此终了也好。”
先帝与夏王的恩怨缘自母亲的死仇,但他们二人为仇人之时,也未尝没有惺惺相惜之意,只是命运作弄,他们身为兄弟,却不死不休,只有一方死去才能恩怨消弭。
既然夏王世子已经逃了,在没有危害之下,先帝也愿意给他留一条血脉。
谢琅听闻这些过往,有些意外,却有觉得似乎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似乎本应该是这样。
“景阳侯。”元景帝突然开口。
“臣在。”谢琅这会儿也不敢嘻嘻哈哈,恭恭敬敬地作揖一拜,听候命令。
“朕便命你彻查夏王府之事,早日找出夏王后嗣,朕既然借了夏王府之名,也不能白用,若是他们并无谋反报仇之心,便让他们重归夏王府。”
谢琅领命:“是。”
元景帝说罢这些,又感慨一声:“为君者,便是如此,朕为君主,要尽量不让忠臣百姓寒心,若是因为天下大事,让他们在某方面有了损失,让他们忍让,在另一方面,就要尽力补偿。”
就像是达奚玄鱼的事情,元景帝知晓达奚玄鱼是有功,但她不嫁谢琅,那为了天下安宁,她便不能再嫁人,故而她选择了出家修道,元景帝也补偿了她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