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折金枝(89)
她的嗓音很轻,像在漆黑的夜晚里洒下一捧凉水,冰冷清冽。但只是极平淡的一句话,却让眼前人愣住了神。
“公,公主?”
鸨母愣了一下,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两腿打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小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五公主驾临,请公主殿下恕罪!”
沈枝意一抬手,灵犀便上前替她掀开帘子,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来。她撩开挡在眼前的细纱,晃着扇子下马车,清冷的面容不禁让鸨母倒吸一口凉气。
鸨母在长乐坊几十年,见过的女子无数,可还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淡然的仿若天仙下凡。
但她只看了一眼,便立时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了。
天家公主之颜,岂是她们这种混迹烟花巷柳之人能随意亵渎的,倘若公主降罪,怕是求告到皇城门前都无人能帮得了她。
沈枝意站在长乐坊门前,门前一行妙龄少女见状都随着鸨母跪下,一时间将整个门前都拦得死死的。
她此番前来声势浩大,光是侍从都带了几十人,周围的侍从把歌舞坊门口的路挡得严严实实,不让别人看见她的容颜,旁人并不知这人是谁。只是偶尔有人窃窃私语,说这是哪家的小姐派头如此大,在皇城脚下都敢当街拦路。
沈枝意一打眼望进去,云烟缭绕,歌舞升平,里面欢声笑语,并不知这处安静如斯。
“你既知我的身份,想必驸马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
她轻声开口,语气轻蔑。
皇城中,能被唤作公主的不下一只手之数,宏德帝子嗣众多,沈枝意并不是唯一的公主。但这鸨母在听她自称“本公主”时,竟然能立马知晓她的身份,那必定是也识得她的驸马,并且清楚的知晓驸马身在何处了。
鸨母躬身,不敢作答。
往常世家贵女找上门来,她们尚可能凭着背后靠山的身份挡上一挡,贵女们知书达理,自也不会舍下身份同她们计较。
可眼前这人是当朝五公主,最受陛下宠爱的公主,她若震怒,随手一挥便能轻易要了她们的小命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眼见鸨母不敢应声,沈枝意便知自己说对了。
于是她收了扇子,走上前,问:“本公主不想找你们的麻烦,只问一句,驸马在哪?”
“驸马他……”
—
长乐坊二楼有一间最大的房间,那是历代花魁所居之处,只留给最尊贵的客人。
沈枝意就站在门口,淡淡的望着门楣上的牌子。
赤红的朱砂刻着清秀的字体,体态纤长,一如坊中身段妖娆的美人,叫人一看便知那里定是住着一位芳姿绰约,秀丽无双的美人。
“锦绣啊。”
沈枝意喃喃地念着牌上的名字,忽而想起前世自己第一次见到卫云瑶时的模样,那时她还是长乐坊里的舞姬锦绣。
人如其名,她漂亮的如同她的名字一样,锦绣佳人,望之欢喜,难怪林谢会那么喜欢她。
“公主,就是这里了。”
鸨母在前面给她开门,一推门进去,顿时香气四溢,扑面而来。
沈枝意站在门口远远看着,烫金的青樽香炉袅袅生烟,红纱绸缎里有一姑娘在跳舞,身段妖娆,妩媚多姿,举手投足间都在诉说着无尽柔情。而她那无甚清高的驸马,却在一旁屈身抚琴,为她伴奏。
前世初见时,林谢曾说,读书人的乐器乃是文人风骨的象征,只为一展抱负,或纾解心头积怨,不该为青楼享乐而奏。
而如今,他也成了自己口中为情折腰的那种人了。
琴声渐缓,卫云瑶的动作骤停,一时没站稳脚步,险些摔倒。林谢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红绸罗帐,两人顿时交叠在一起。
沈枝意淡淡地勾起了嘴角,轻蔑出声:“原来,驸马喜欢这种调调的。”
她声音一出,在房间中异常清晰,红纱中的两人都僵住了,林谢立刻放开卫云瑶,一个箭步冲出来。
“公主……”
他张了张嘴,着急想解释清楚,立时跟卫云瑶撇开关系。
但沈枝意往后退了一步,用扇子隔开林谢朝她伸出的手:“怎么,是本公主打搅你们的好事了吗?”
“公主……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林谢几欲上前,哪怕被沈枝意当场抓包,他还不打算放弃。
因为只要他认了罪,他的命和他好不容易搏来的前途就都会彻底断在这里。
他如今还没有跟沈枝意争辩的资格。
林谢刚要开口,就被沈枝意抬手一巴掌甩了过去:“本公主是什么身份,你敢用那双碰过别的女人的手来碰我?”
“就不怕本公主剁了你的爪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