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声音很动听(98)

老江同志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手电，立在地上照明。

“喝酒不？”老江同志指了指塑料酒瓶。

林宇摇头。

老江同志笑了一下，倒了一瓶盖自顾自地递到嘴边，边喝边道：“你吴阿姨今天跑去和小萱睡去了，这不正好了吗，又有了喝小酒的机会。不贪多，就喝几瓶盖，你可不要告状啊。”

林宇也笑了，抬起包扎好的手放到耳边，作出发誓状。

老江不笑了，盯着他头上身上的纱布看：“是痛得睡不着才出来的？”

林宇摇头。

“你挺厉害，也蛮幸运。几十层楼上看到有人要掉下去了，你跑去抓着。要换作是我的话，估计是做不到。”

讲到这个，老江同志坐直起来，似乎来了兴趣：“这第一呢，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反应速度跟不上。第二嘛，我也惜命得很。”

“以前像你这么大还没结婚的时候，我也是天不怕地不怕，身边三两个好友，说干什么就干什么。老板拖着不发工资，堵他；日子过不顺心，那就飙车、吃酒、打架，怎么刺激怎么来。后来啊，遇到了你吴阿姨，结了婚生了孩子后就不行了。小孩子刚生出来的时候，就手板心那么大。咿咿呀呀的，特别有意思。”

“从那以后呢就开始有顾虑，人变老实了。遇到什么事也不再说干就干，也不敢得罪老板，这世上要吃饭的人那么多，你不干了自然有别的人愿意干。但不干不行啊，家里有嘴巴等着喂饭呢。在乎的东西越来越多，人就开始老实本分，规规矩矩，踏踏实实地挣钱。”

“我还变得特别惜命，这孩子没长大呢，我要是死了，她的日子就难过咯。所以忙着养家糊口的时候，我也特别看重自己的身体。钱挣少点也没关系，命不能丢啊。你说是不是这样的道理？”

林宇一瞬不瞬地盯着老江看，隔了一小会儿看明白后马上点头。

老江眼睛一眯就笑出了声，伸手指了他一下摇头道：“你呀你，傻不愣登一大个。”

笑完了，他又拍了拍林宇的肩膀：“我说这些呢也不是要批评你什么，你去救人，把人命从鬼门关捞回来这是顶顶好事，值得表扬的。尤其是还知道抱着个钢筋柱去拉人，说明你反应快还聪明啊。还有在你附近的工友，人也好，都跑过去帮你。”

“值得这个！”老江同志点头的同时还竖起大拇指。

“这些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就一瞬间的事。有的时候都来不及反应，能反应过来的都算是上天给的恩赐了。那个差点死掉的工友遇到你是他的福气，作为在乎你的人呢除了为你捏一把汗也不好苛责。毕竟那一瞬间的反应连你自己也无法预料。”

声音停顿了一下，老江接着道：“说到这个，我正好也有个故事。”他兴致很高，拢了拢身上披的外套，折了根门口小树上的树枝，在台阶凹槽处垫着的土块上勾画。

“应该是在三年前的事了吧，那天我在上工的路上，一小孩在马路上乱窜，爸妈也不在身边。等红灯的时候，她一下子就窜进了马路中央。来往的池车子也多，司机也来不及反应。我当时也是下意识的反应，看到一个卡车冲过来的时候，我爬过去抓住她的领子往后扯，堪堪避开了车轮。当时那车子速度很快，我摔到地上的时候都能感受到车轮从我耳边碾过。声音很大，一股很强的吸引力拉扯着我往轮下吸。最后福大命大，两个人都没死。”

老江笑得满脸褶子，眼睛里似乎还闪着泪光：“高兴是都高兴，小朋友的爸妈最后给了我一笔钱，一千块左右的感谢费吧，我也收了。只不过事后想起来的时候还是冒冷汗。当时脑子都没来得及转呢，身体倒是先行动了。”

老江不经意地抬头，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依稀看到时针和分针指的方向：“哟，时间过得挺快呀，都一点半了。”

他把塑料瓶盖拧紧，站起来。林宇也跟着站起来。

“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平安就好。今天爷俩唠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命是很宝贵的。咱们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虽然那些发生得太快的意外咱们想象不到也阻止不了，那咱就先管好自己，做工的时候把安全绳栓紧实了，开车的时候好好看路，遇到恶人的时候想方设法地保着自己的命总没错的。听见了不？”

林宇点头，手电筒发出的光映在他的眼睛里变成了两个小白点。

“行，睡觉去吧。”

老江同志又拢了拢衣服，抓起酒瓶往厨房走。蹲在米缸外面把酒瓶藏起来后，再回头时才发现林宇站在厨房门口还没走。

“不是喊你回去睡觉吗，怎么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