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道侣抛弃后(18)
不过一瞬,礼晃便行至街边,来到了那栋红绸围绕的绣楼前。
劲风卷起的衰残的落叶,在他身后飞旋。
曹汝珍身躯已腐,猫妖总要再寻新的身|体,要想捉它,最简单法子就是……
以身设阵。
绣楼仅仅荒废月余,内里却已蛛网遍结。
梁上的灰尘绕过礼晃落地,木梯发出年久失修的轻响——沾染上妖气的东西,总是损毁极快。
礼晃缓步上楼,门扇无风自启。
看到地上巨大的一方血阵,礼晃发出一声“果不其然”的冷笑。
“丛不芜,你疯了。”
支窗的叉竿已经腐朽,丛不芜拿在手里轻轻一晃,叉竿瞬间崭亮如新。
她用叉竿挑散窗边积了一层灰的红绸花,支开雕花窗,像是没听见礼晃的冷嘲热讽。
放空了血的死公鸡被她丢到窗外,丛不芜坐上擦得干干净净的窗台,惬意地曲起一条腿,身后是滚滚的乌云,和呼啸而过的夜风。
她将礼晃晾了好一会儿,才说:“江山君好雅兴,出来夜游啊。”
地上的血迹正在流转,自绣楼伊始,满城房舍的瓦片都开始发出不易察觉的震颤。
房门无声自合,夜色,仿佛深了一些。
危险的血腥气息升腾弥漫,透过丛不芜支开的窗子向外发散。
这阵法阴毒至极,礼晃盯住丛不芜的脸,话语间带了几分鄙夷。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灵山受教一百余年,还是除不尽你的妖魔本性。”
丛不芜认真听完,并不反驳,一手托起脸道:“我师父曾教导我说,万事要速战速决,不可拖泥带水。宁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要让敌人多活一天。以前我不敢苟同,现在想想,他老人家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礼晃听出她言有深意,“执迷不悟。”
说罢,正要将她拎回去,阵法中循迹而流的血忽然停了下来。
丛不芜正了几分神色,对门外呵道:“别进来!”
门外人声怯怯:“阿晃。”
是约枝堂。
丛不芜再次说:“此地危险,别进来。”
约枝堂似乎听不到,“阿晃。”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丛不芜紧蹙的眉头瞬间松开,向礼晃勾起意味不明的一笑。
“美人来了,
江山君可以英雄救美了。”
约枝堂听见丛不芜的声音,哪里肯老实呆着,将心一横,挑起灯笼推开了门。
“阿晃……”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看着地上触目惊心的淋淋鲜血,嗓间的尖叫还没爆发出来,那些鲜血便如生双目,朝她涌来。
这阵本便是以身为饵,欲诱猫妖前来。
丛不芜打定主意要亲身上阵,没成想约枝堂竟然在关键时候自己送上门来。
选人还是选妖,血阵还是分得清的。
约枝堂手无缚鸡之力,自然成了新的诱饵。
惊变之下,约枝堂只来得及喊一声:“阿晃!”
眼前寒芒顿现,春山凝成一道屏障,将约枝堂牢牢围护起来。
温和的光亮映在丛不芜脸上,她怔忪着失了一会儿神。
春山,竟然认下约枝堂了。
复杂的心绪不断翻涌,丝丝缕缕集聚成海,淹没了丛不芜的心房。
她的眼眶泛起些微酸涩,那是心房溢出的波涛。
到底人非草木,做不到无动于衷。
礼晃将约枝堂护在身后,血阵欺软怕硬,得了丛不芜一个眼神,从善如流地退缩复归,沿着地上画出的轨迹继续缓慢流淌。
礼晃满心不快,再次向丛不芜投去责难的目光。
他的目光像细密的针,丛不芜一脚踩上窗沿,发间的银饰折射出皎洁的月光。
她仿佛已经无坚不摧,坦然地回过头,眉梢轻扬。
礼晃看见她眸光微亮,窗棂将她框进画中,窗外高悬一轮残缺的月亮。
丛不芜一手凑近唇边,轻轻吹出一口气,成群结队的鸟儿自她手掌飞出,密密麻麻地遮住了礼晃复杂的视线。
那些鸟儿娇小灵巧,宛似游鱼,身后拖着长长的尾巴,带着数不清的浮光。
风吹起丛不芜的额发,她向后一仰,坠落而下,等礼晃定睛去看,窗边已经空无一物。
遭此戏耍,礼晃不禁怒极反笑。
他捏住一只飞扑而来的幻鸟,半空中所有的虚光迅速下坠消散。
小如指腹的鸟在礼晃手中变成一片白纸,他瞧一眼,下颌紧绷。
“阿晃,这是什么东西?”
约枝堂劫后余生,脸上犹有残存的惧意。
白纸在礼晃的注视下化为齑粉,飘落在地。
礼晃道:“妖术。”
血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强烈的光圈在他脚下聚拢。
头顶之上,无数青瓦在剧烈地挤压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