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道侣抛弃后(66)
“斐禁,出来吧。”
一抹高大身影自暗处缓步踱出,恰好挡住天上婵娟。
丛不芜疑问道:“你总跟着我做什么?”
斐禁静默片刻,打了个手势。
他二人隔了三五步远,丛不芜看得一知半解,随口猜测:“迷路了?”
斐禁竟然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丛不芜极轻地笑了下:“好吧。”
她对斐禁招招手,“来。”
斐禁便听话走来。
丛不芜示意他看着死不瞑目的安问柳,说道:“你知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斐禁笨拙地将两手交替摆弄:挫骨扬灰?
“不,”丛不芜道,“我要你把她的魂碎了,一丝一缕都别放过。”
斐禁站定不动。
丛不芜温和尽敛:“怎么,你不会吗?”
斐禁漆黑的眼睛侧过来,两人对视良久,末了,他动动薄唇,无声道:“会。”
丛不芜莞尔,随即站远了一点。
暗紫色的微芒燃在斐禁指尖,他微顿,回头悄悄瞥一瞥丛不芜,才将手指点在了安问柳眉间。
只要修为够高,碎魂便是小事一桩。
不过转瞬,斐禁便移开了手指。
他直起身,又望向丛不芜。
头顶竹叶乱如箭簇,忽而下坠,斐禁眼中的霎那柔情还没隐去,对此避无可避,木然僵住,瞳孔与嘴边缓慢地漫出鲜血。
他那暗到泛黑的紫色衣摆,自下而上浮出一缕金丝。
斐禁尚有意识残存,他艰难地动了动眼睛,只见到丛不芜淡然离开,经过他身边时,冷冷侧过来的一眼。
“礼晃。”
她面无表情,一声冷意,头也不回地回了草庐。
“斐禁”了无生气倒地,头颅沾地,顷刻化为朽木,躯干僵化发白,变成一堆碎石。
他真的是个哑巴,木头做的嘴巴,怎么说话呢?
月色日复一日茫茫,竹林恢复死寂。
“斐禁”身边显现出一人,礼晃银冠金衣,月下沧然而立,却只有一魄一魂。
他只略站了一站,夜风拂过一片竹叶,竹叶未落下时,便化雾离去了。
与之一起不见的,还有安问柳的尸体与林中打斗痕迹。
草庐之前,丛不芜面如寒霜。
她忘不了百年之耻,可礼晃有春山在侧。
天
下能与春山相抗者,古未有之。
丛不芜抗衡不了春山,唯有伺机而动。
日子还很长,她总能等到那一天的。
思及此处,丛不芜眉间郁气总算褪尽,推开门板。
“仙长。”
靳云覃坐在桌边,循声望过来。
她的面前,摆着那枚本该挂在墙上的无用玉牌。
“这是哥哥的,我那一个,给了阿淇。”
觉察到丛不芜的疑惑,靳云覃抬手摸了摸它,解释道。
灯火摇曳了下,丛不芜清晰看到,靳云覃的眼角处有些晶亮。
那是没有擦干的泪光。
丛不芜不会哄人,不知道此情此景要说些什么安慰她,只能苍白道:“都过去了。”
说罢自觉不够,又在靳云覃肩上温柔地拍了拍。
“仙长,”靳云覃微微含起一点笑,抬头道,“杀了我吧。”
丛不芜皱起了眉。
靳云覃将面前的灯盏移开,手捏着玉牌捂住胸|口。
她又哭了,眼泪决堤,一句接一句哽咽道:“我亏欠良多,无颜苟存于世。”
丛不芜:“不是的。”
她感到手上洇湿一片,温温热热的眼泪,连接着靳云覃冷寂负罪的心。
靳云覃默默摇头:“这些罪孽,我生生世世也难以还清了。”
“生何益,存何益……”她的眼中浮出一片雾气,难言的悲哀里,连那点湿润都是温柔的,“我要去找哥哥了……”
“轰隆——”
天边划过一道惊雷,门外暴雨如注。
这场雨憋了整整一日,到底还是降临在了人间。
草庐里也有一场无形的雨,滴滴落在丛不芜手边。
待到天光拂晓,风止雨销。
洁白柳絮轻扬,飞过问鹊仙府窗棂。
府主室内门窗尽毁,垂幔珠帘散落一地。
奉侍弟子惊叫出声,惶然在门前跌倒。
一卷画轴滚落在地,桌面飞起薄薄纸张。
“虽成大业,相思难及。
六过竹林,痛彻心扉,情难自抑。”
“阿覃,久别才梦卿。”
“阿覃……”
柳絮飞到鹊河之畔,在竹林之西滞留不前。
桥下水流恰似一条银带,粼粼波光有些晃眼,它也许在奔腾,也许很平静。
这不是二十多年前的春日早,柳絮飞不过死鹊桥。
竹西,竹西。
流绪微梦也逐流远去了。
“阿覃,为何今夜忽飞柳絮。”
第25章 误入蓬莱小蓬莱蚂蚁抬轿,丛不芜绝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