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道侣抛弃后(72)
蚁群得了指令,哗然退回蚁窝,紧跟着又钻出八只更大一些的来,可称“蚍蜉”。
它们自发排作两列,竟在小小的蚂蚁洞里抬出一方小轿。
丛不芜与明有河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静观其变,眼看小轿变大一些,再大一些,纸人随之小了又小,弯腰掀开轿帘钻了进去。
小轿一应俱全,纸人露出个脑袋,又变出一张圆圈儿嘴,向外“呸”了一声。
这一次,他对着的人是明有河。
丛不芜眼中含笑,瞥一眼明有河:“他还挺记仇。”
明有河摇头失笑,正要将纸人连蚁带轿捉来问个清楚,蚂蚁将轿一抬,在那丛芭蕉底下倏忽一转,竟然没了踪迹。
芭蕉边的神女像,也在眨眼间消失了。
丛不芜:“此处大有玄机。”
明有河抬头看了一下槐树遮天的树冠,“这个月份,芭蕉不该……”
他言至中途,陡然转了一个弯儿。
“不芜,这支银簪既是经过礼晃的手,是不是他有意陷害于你?”
绝非明有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礼晃委实算不得君子。
他冠冕堂皇野心昭昭,为达目的,一向不择手段。
丛不芜却是脸色一变,急道:“阿黄,当心脚下!”
明有河一怔,“不芜——”
第26章 误入蓬莱小蓬莱蚂蚁抬轿,丛不芜绝义……
耳畔一阵轰鸣,又归于寂静。
浓烈花香团团侵袭,将丛不芜牢牢裹挟。
雾遮在她眼前,像一道帘。
雾气纯阳洁净,铜钱却反常地躁动起来。
丛不芜眸中亮起一线微弱浅光,冰凉的雾气冷凝片刻,沧然散去。
潮湿夜色里,丛不芜目之所及唯有一株参天古槐,花繁叶茂,枝丫绵延,百千祈福缎带静静垂在粗|壮的枝头,藏在密密白花之间,竟有几分颓态。
槐,从木生鬼。
丛不芜以手作扇,将花香屏在三尺之外,继而抬袖,果然嗅到一股更浓更烈的槐花香。
至阴之地,不宜久留。
此间幻境方圆百里,于丛不芜而言不过寸地,她的神识一来一回,将落未落的花瓣依旧悬而未落,挂在梢头。
寸地之内,不见明有河。
压下心中怪异,丛不芜不愿与不相干的事物经久周旋,打定主意要破镜而出,指尖凝起一剪水叶,蓄力向古槐袭去。
她脚下有碧草丛生,再往下,便是幻境灵脉如蛇身般纠葛交缠,呈众星拱月之势,盘旋围绕在古槐周边。
古槐养育幻境,幻境滋养古槐。
难怪香气如此沁人。
“噔——”
刺耳的冷器碰撞声蓦然响起,澄净的水叶毫无招架之力,四分五裂落在地面,打湿了嫩绿草尖。
两股奇力相斥,卷起一阵横扫劲风,举目四望,槐花如雪齐落。
丛不芜并没有看到什么刀剑枪戟,浮在半空的,只有一滴墨。
墨点浓如夜幕,除此之外,没有旁人。
以画作界,泼墨成法。
这是汴山桓氏的拿手好戏。
丛不芜了然,难怪境内灵气充沛,原来是玄门名士造境切磋。
会咬人的狗不叫,桓氏可不好惹。
这株古槐动不得。
丛不芜敛下目光,转身另寻境眼。
碎石铺就的巷陌弯弯绕绕,矮矮的瓦屋房舍随意散布着,满覆青苔的草檐前挂有盏盏昏灯。
远处细细一道小溪潺潺流淌,夜很静谧,村落里是浓重的人息。
一只蚂蚁爬过,丛不芜的脚步恰好顿了一顿,桓氏真是好大的手笔,竟敢网罗凡人入境。
她正称奇,弯折的巷口忽然拐出一个身形佝偻的青年。
青年躬腰负手,腰间系有一条红绦,分明是窄瘦的一张脸,露出的半截胳膊却肌肉紧绷,青筋露显。
他步履匆匆,走路又快又急,脚下踩到一片短瓦,右足踝一扭,险些摔了个底朝天。
丛不芜眼疾手快将他扶住,青年闷闷道了一声:“多谢。”
接着头也不抬,很快便一瘸一拐走远了,生怕错过什么似的。
丛不芜心中纳罕,回想青年细细一条身材,不免联想到那片上了轿子的纸人。
思及此处,她隐去身形,循着青年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青年腿脚不便,并未走远,他谨慎地左右看看,两手一缩,上身一蜷,在地上翻了个滚儿,滚到了墙角的草丛里。
丛不芜耐心等了一等,只见草叶微颤,传来一阵窸窸窣窣,自草下移出八只蚂蚁。
它们腰间缠着一圈红线,抬出一顶软轿,夜风吹开轿帘,露出空空荡荡的轿厢。
里面竟然什么也没有。
丛不芜耐心看着蚂蚁从一个草丛走到另一个草丛,又听一阵窸窸窣窣后,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将草丛吹开,如她所料,只看到一片砂石黑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