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道侣抛弃后(80)
他既做得了蓬莱境主,对仙门玄术自然并非一窍不通,眼下也明白,他是被控了魂。
控魂的人,自然是门弗隐。
可丛不芜与门弗隐应当并不相熟,方才他以银鱼作探,丛不芜矢口否认了。
罗欢宜细细琢磨一番来龙去脉,立时茅塞顿开。
他看向门弗隐,欲言又止中多了几分同情。
敢情是闹解契呢。
门弗隐打定主意咬死不认,丛不芜在心里多记了他一笔账,摊开手掌,露出那条滥竽充数的银鱼,“那这个你总该见过吧?”
门弗隐的手指在桌沿摩挲了下,点头。
“见过。”
话音甫落,那条死气沉沉的银鱼忽然摆动鱼尾,在丛不芜眼前翩然浮动须臾,临空如水,亲昵地凑向了门弗隐伸出的白皙指尖。
尾尖划过处,留下一线蜿蜒的微光。
门弗隐将它轻轻弹开,道:“怪我作画匆忙,忘了给它点睛,它才迷路找上了你。”
银鱼听罢似乎颇不乐意,鱼身一挺,钻进了画里,画轴中紧接着吐出一串透明的鱼泡,妙趣横生。
桓散之觉得有趣,却不敢笑出声,对桓竟霜挤了挤眼睛,才向丛不芜道:“它准是将前辈发间的那尾银鱼错认作了母鱼,才老老实实装了那么久的饰物。”
卷上桃花对桓氏而言意义非凡,桓散之揶揄地瞥了瞥门弗隐冒着鱼泡的画卷。
罗欢宜了然,当即笑道:“眼下时节,**找**,乌鸦找乌鸦,公鱼当然要找……”
丛不芜脸上写满漠然,心里骂门弗隐为老不尊。
桓散之听得皱眉:“你说什么呢?”
谁是**乌鸦?
罗欢宜后知后觉地收起笑容,将剩下的话噎回了肚子里。
他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小蓬莱惯常亲近山水草木,他们说话总离不开虫兽花鸟,时常互相调侃打趣,平日寻常不过的玩笑话放在当下的确显得不合时宜。
他不笑,门弗隐却笑了。
“我为老不尊?”
丛不芜掀掀眼,门弗隐分明没有探她的魂,当然不会听到她的心声。
他也知道自己为老不尊,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门弗隐:“你是这样想我的?”
丛不芜看着身边众人一动不动被施法定在原地,心道原来门弗隐也要脸,便依着葫芦画瓢,模仿门弗隐适才“没见过”的语气,平静道:“没说过。”
门弗隐缓缓走近她,衣袖在画卷上掠过,画卷应声落地,随着他的步步逼近慢慢展开,直至丛不芜脚边。
乌黑的墨变了颜色。
春树飞花,层林尽染,灼灼欲燃。
门弗隐笑意渐浓。
桓氏衣裳颜色浅淡,更显得他墨发中一张脸莹白胜雪,笑容冲淡咄咄锐气,离得近了,更是摄人心魄。
他这一笑,堪称风情万种。
“在心里骂我骂得开心?”
丛不芜无言。
门弗隐垂眸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色,可她依旧波澜不惊。
“看,你总是不记得。”
他不禁有些失望,便收拢些微笑意,离她远了一点。
“其实本尊与礼晃……年岁没差太多。”门弗隐有意停了停,视线牢牢锁住丛不芜,“你不喜欢这样的?”
丛不芜挑眉,门弗隐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这会儿冷不防提起礼晃,这是才出关不久,就知道她被灵山扫地出门了?
依项运阖与门弗隐的关系,门弗隐至少比礼晃年长十几岁。
他在这儿睁着眼睛胡说八道,丛不芜若是揭穿了他,无论如何都有为礼晃辩驳之嫌。
若是不揭穿他……
他只会更加厚颜无耻。
她得找个道观拜拜了,近日怎么总遇烂人。
丛不芜可不会相信门弗隐对她一见倾心,这人分明藏着颗百窍心,一不留神就掉到他挖的深口巨渊中去了。
看起来人模狗样,做事却爱颠倒黑白。
他说完,就又恢复了一本正经。
银鱼不知何时又游了出来,在一串微光中环绕众人游弋。
丛不芜觉得门弗隐多此一举:“被人看见笑一下又不会被雷劈,这点记忆有什么好清除的?”
“笑一下?”
门弗隐将那条银鱼接在手里,转过脸不再看她,“那你就当我是为了这一笑吧。”
他默不作声进了内间,还不忘施上术法将外界声音隔绝,画卷也一点点消失丛不芜在眼前。
桓竟霜拍拍丛不芜的肩,递过来一个东西:“前辈,你的银鱼。”
“多谢。”
丛不芜接过一瞧,当真是她变出的那条银鱼。
可它方才就被她变没了。
又是门弗隐干的好事。
出境前,她要离门弗隐远一点。
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只有两种,要么是雾,要么是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