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道侣抛弃后(88)
这些褶皱自两扇门板开始,渐渐蔓延到整间房屋,继而是整座宅舍,青砖砌成的墙面、石柱变成了纸与芦苇糊,墙边的青竹变成了身披翠衫的纸扎童子,童子目视前方,眼睛呆板无神,门前的石狮摇身一变,两匹纸扎白马栩栩如生。
境主所居之处,彻底变成了一座待烧的灵房。
此间的一切,通通成了祭拜死人的祭品。
丛不芜看着眼前脆弱的墙壁,面色一沉再沉。
蹲在角落看守南纪楚的小师妹突然捂嘴惊叫,“师姐!”
几人循声望来,只见南纪楚活生生的一个人,已经变成了一尊潦草无比的纸扎童子。
红配紫,紫加黑,煞白的脸上画着两个红圆
圈,简直好生难看。
桓散之不忍细看,桓竟霜意欲上前查看,门弗隐却不慌不忙制止了她,只说道:“守好他即可。”
小师妹点点脑袋,乖乖守在一侧,桓竟霜也听话地收回了脚。
丛不芜环视房中,果然看见本该空空如也的桌面上多了一张房契。
桓竟霜就站在桌边不远处,却回忆不起房契究竟是何时凭空出现的,她拿起房契,正要交给门弗隐,木椅上就多了一个端坐的草扎人。
草扎人扎得很是简陋,与南纪楚那尊纸扎童子相比也不遑多让,不同之处只在于草扎人脸上绘出的清晰的五官,它的躯干上还写着生辰八字,姓甚名谁。
桓竟霜将房契交给门弗隐,门弗隐转手递给了丛不芜,丛不芜飞速地扫一眼手里泛黄的纸张,默默道:灵房的主人,出现了。
民间为祭拜逝去亲朋,清明时分会火烧纸钱灵房,以保亲朋九泉之下的吃穿用度。
祭品中往往会标明逝者生辰八字,以免孤魂野鬼占用。
几个小辈倒是不见畏色,将草扎人身上的字看了一遍,纷纷疑道:“这是何人?”
桓竟霜仔细辨认着草扎人的五官,眉头越皱越紧,神色蓦然一僵,声音也跟着发紧:“那个屠户……”
闻言,桓散之忙凑近细看,草扎人的眼距宽宽,鼻头却窄,与卖羊肉的屠户一模一样,只是画在草扎的脸上,与人脸到底不同,不易分辨。
桓散之四肢发冷,不可置信道:“这……屠户不是活人吗?”
如果屠户是鬼,她与桓竟霜怎会分毫未觉?南纪楚又怎会毫发无伤?
留给众人思索的时间并不多,纸人迫不及待地撕开不堪一击的纸门,没有眼皮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紧了房中众人,最后,湿黏的视线又落在丛不芜身上。
“给我……你的皮……”
丛不芜强忍恶心默念法诀,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它,纸人却狂笑着向她扑来。
身后几位小辈纷纷催动法器,可是无一例外,画卷本本分分地呆在剑袋里,本命剑亦是安安静静。
什么都没有发生。
桓散之又惊又气:“怎么回事?”
桓竟霜当即踹了一张椅子过去,纸人被木椅砸得脑袋一歪,血色的眼睛却不看她,只是锁紧了丛不芜,眸中更是充溢着无边的癫狂。
门弗隐面色渐冷,透过破开的纸门,看向漆黑如墨的天幕。
那片遮月的乌云仓皇褪去,,朦胧的月亮变得轮廓分明,温柔的银光再次穿过浓浓黑夜,倾流向人间。
纸人顿时动弹不得,只是圆瞪着愤恨的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丛不芜。
下一刻它便化作细屑,消散在丛不芜眼前。
但是丛不芜知道,它不会善罢甘休的。
门弗隐的声音中含了几分笑意,“你怎么它了?把它气成这样。”
丛不芜乜他一眼,委实不想理睬。
桓散之低着头暗暗腹诽:“真是没话找话,纸人都说了想要丛前辈的皮,肯定是看她长得好看。”
桓竟霜已经提了剑,“我去救人。”
南纪楚带来的一众仆役还不知安危,罗氏三口也生死不明。
门弗隐却道:“不必了。”
桓竟霜以为他们生还无望,心中一片悲凉。
“道祖,”她收拾好情绪,满脸忧心忡忡道,“我修道多年,自认天赋不错,断然不会分不清人与鬼,我们看到的屠户分明是个活人。但是……”
她话至此处,又看向了木椅上的草扎人。
桓散之细细回想一阵,语气也十分肯定道:“我也没察觉到鬼气,那个屠户一定是活人。”
“你们没有看错,”在几道求知若渴的视线中,门弗隐说,“鬼披上人皮掩去鬼气,当然就是人。人没了人皮失去人气,自然就是鬼。”
见桓散之依旧一知半解,门弗隐便换了个说法:“屠户那张旧皮用了太久,快不中用了,恰巧你们今夜打草惊蛇,他便循着人气,冒险来此处扒皮。”